“月黑风高杀人夜,一只肥花跳墙来....哎呦..”
不高的矮土墙上,啪叽掉下来个娃娃脸少年,楼俏之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来,从墙外利利索索的跳了进来。
稳稳的落地,扭了扭脖子,楼俏之踢了踢云月半,嫌弃道:“没事儿吟什么破诗,忘记我们出来干嘛的啦?”
云月半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下巴,扭身质问道:“刚刚你是不是推了我一把?”
“哼,我哪有那闲心,你一个废材莫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楼俏之没理会云月半,反而倒打一耙后,直接越过他朝着院子的深处走。
这儿是天桃县郊外的一处独院,本来是县衙用来摆放杂物的地方,后来专门被用来停放命案的尸身,已殒命的崔娘、秀儿、张氏、莲莲四位姑娘便被暂时放在这儿,方便仵作验尸。
云月半和楼俏之这两人,赶着半夜三更来这儿,自然是奔着四位死者去的。
此处似乎无人守卫,两人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铺面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腐败味道,楼俏之别开脸,差点吐了出来。
云月半嘲道:“嘁,大小姐,既然受不了,你还跟过来做什么?”
“谁说我受不了?你前面带路,本姑娘就让你看看何为女中豪杰。”
说着,楼俏之一脚将云月半踹进了门,后者哪里会受得了这气,扭头就要去讨回这笔账。
云月半:“楼俏之,给你脸了?敢踹本少爷的屁股。”
楼俏之掐起腰:“本姑娘就踹了,你能怎么着,我就不信你能打过我。”
云月半到底是迟疑了一下,道:“.....好男不跟女斗。”
斗了一会儿嘴,两人总算想起了正事儿,各自点了根蜡烛,走到了四具女尸的跟前。
崔娘和秀儿,是几具尸体里腐烂程度最惨的,已有些许的白骨露了出来,其他两具女尸倒还完整一些。
“都烂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查什么?”
楼俏之用手帕捂住口鼻,视线却没从尸体错开,云月半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细棍,小心的拨了拨了崔娘子的脑袋,忍着恶心看了看她腐烂最严重的颈部。
借着烛光,云月半眼尖的发现,在崔娘绽开的血肉里,有一抹银色的光点,他随即抬手朝楼俏之勾了勾手指,后者翻了个白眼,会意的将捂着口鼻的手帕扔给了他。
拿着手帕,云月半小心的将发出银光的金属物从崔娘的脖颈里拔出来,送到烛光下观瞧,楼俏之难得见他严肃的样子,不由问道:“这不就是普通的银针,你紧张....”
话说了一半,楼俏之突然反应过来究竟在哪儿见到过这种银针,忙补了句:“怪不得余阴让我们来这儿重新查验尸体,县衙的那个老仵作也忒不尽心,这么大只的暗器都没发现,竟说是吞金而死?我看那寒县令真该辞了他。”
云月半听到这话,立马道:“那是,谁会像我这么人帅心细。”
楼俏之:“我呸,快点查完,我们好离开这种阴气深深的鬼地方。”
“嘁,你就是嫉妒。”
云月半虽然不服气,可是也没耽误他办正事儿,挨个又验了验秀儿,张氏和莲莲的尸体,在她们身上大都发现了银针以及隐秘的针眼,而且云月半又挨个验了验毒,确认几人均是因中了一炷香而死,而不是仵作蔡老所说的吞金而亡。
查验完毕,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已经一只脚跨出门的云月半,突然停下了步子,一脸困惑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楼俏之:“忘了什么?不是全都验完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云月半挠了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跟着楼俏之离开,可没等他另一只脚踏出门,楼俏之突然一脚踹了过来,将他踹飞了出去,没等他回过神和楼俏之拼命,一只利箭竟擦着他的脚定在了地上,他当即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退回屋子里去。”
楼俏之冲云月半喊了一句,反手抄起一根立在门边的扁担,拍飞了再次射过来的两支利箭,等云月半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子里,楼俏之才跟着闪身进去,紧紧关上了屋门。
缩在房间的一角,云月半哆哆嗦嗦道:“我好像想起来出门前,余阴叮嘱了我什么。”
楼俏之忌惮着外面藏在暗处的歹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月半:“余阴说验完尸身后,让我们找这里的后门溜走,走前门说不定会被人追杀....”
“你怎么不早说?”
一巴掌呼向云月半的后脑,楼俏之气不打一处来,又道:“现在外面的人说不定前门后门一起堵了,都怪你不早说,这下好了,你说我们怎么逃出去?”
“...我这不是忘了嘛。”
自知理亏,云月半倒也没发怒,只往后缩了缩脑袋,生怕楼俏之一言不合又呼过来。
两人说话的空档,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窗外传来火光,竟是外面的人放了一把火,打算将他们活活的烧死。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们出去肯定要被射成刺猬,呆在这儿要被烤成乳猪,怎么样都是要死了,不知道余阴和老哥会不会给我烧纸钱.....”
云月半慌张之下,嘀嘀咕咕个不停,楼俏之被他烦的不行,一扁担将他摔在了墙上。
只是这一扁担下去,原本就年久失修的破屋子,吱呀了两声,轰然倒塌。
另一头,余阴和苏二,以及陌上也没闲着,竟趁着月色跑到了天桃县另一侧,偷偷跟上了那个一直由衙役跟踪,自称风娘的妇人。
半夜三更,那自称风娘的妇人,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形畏缩,慌里慌张的正朝着天桃县外赶。
天桃县城门一般日落便闭,可那妇人塞给了两个看城门的大汉几两银子,打算蒙混过关离开,可那两个大汉一开始被陌上打过了招呼,怎会放行?反而直接拦住了那妇人。
余阴三人这才现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今天的...你们想干什么?”
那妇人似乎认出了余阴和陌上,却是一脸的戒备。
余阴:“这么晚了,夫人你是准备去哪儿?”
妇人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回娘家省亲而已。”
“回娘家省亲?这是有什么急事能让你大半夜匆匆赶回去?更何况....”
余阴拉长了音调,转头看向苏二,后者接话道:“菊花,你刚从青楼里赎了身,还尚未嫁人,哪里来的娘家?”
真名为菊花的女人一看被戳穿了谎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道:“几位大人,就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菊花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帮了曾经的姐妹崔娘子一把,真的什么坏事也没做。”
余阴:“你帮了她什么?”
“我只是...”
菊花的话并未说完,突然身子一僵,嘴角留下一抹鲜血,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三人连忙上前查看,余阴则从菊花的后背上,摸到了三支银针,只是扒出来后,她发现这三只银针,比之前在义庄内发现的那三支,以及藏在箭里打算要她命的那根银针都长了许多,但却并没有抹毒的迹象。
余阴将那三根银针收好,道:“她应该还有救,快带她回去。”
身强体壮的陌上背起了受伤的菊花,苏二和余阴跟在后面,戒备的注意四周的动静,怕暗处的歹人再要杀人灭口。
可是回县衙的一路上,都没再生波折,菊花被顺利的带进了县衙,接受了大夫的紧急诊治,终于保住了性命,而且人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由陌上看着,让菊花吐出实情只是早晚的事情,余阴便没再跟着,而是回了房间等出去验尸的两人回来。
临近天明时,云月半和楼俏之两人才死里逃生的回到了县衙。
两人的衣衫都被火燎的破破烂烂,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灰烬,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两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叫花子。
“你们受伤了没?”余阴问两人。
楼俏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两杯茶,才顾得回话道:“伤倒是没受,不过差点死了。”
云月半也道:“多亏我聪明机智,不然余阴你就要每年的今天给我烧纸钱了。”
余阴:“没事儿便好,你们要不要洗个澡?有话慢慢说。”
知道三言两语这两人应该说不完所经历的事,便放他们去洗漱,等他们打扮一新,才各自给他们倒了杯桃花酿,算是给他们压惊。
余阴:“那几个姑娘,你查验的如何?”
云月半喝了口甜丝丝的桃花酿,打了个酒嗝,才道:“她们都不是吞金死的,而是中了银针和上面的一炷香毒药。我就说天桃县的仵作不行,居然连她们脖子上的毒针都没发现。”
余阴沉默了一瞬,才道:“也许并不是蔡老没有发现。”
苏二愣了下,问:“你是怀疑蔡老?”
余阴:“蔡老确实可疑,据说他在天桃县做了多年的仵作,按理说应该经验老道,可几个姑娘明显都是死于毒杀,他却告知寒大人和我们,她们是吞金而死,就冲这一点,即使他与凶案无关,但至少他有着隐瞒四个姑娘死因的理由,这个理由恐怕就与凶案有关了,而且只要菊花松了口,想必便能很快拿到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