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夜宴

  • 云花谷
  • 绿头牌
  • 3903字
  • 2019-10-21 22:03:41

不知从何时起,大赢皇嗣成婚之前,需面见皇上,得天子赐福恩典,祖宗之制不可违,饶是赵青砚再不想放余阴出门,也不得不再年节前一夜带她进宫。

只不过,不知赵青砚是真的在提防余阴耍花招,还是纯粹的想整治她,竟在入宫前,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暂时失声,甚至还特地给她披上了太过厚重的狐裘,将她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富有魅力的眼睛,以至于一路进宫以来,凡是看见他们的侍卫宫人,大都以为战功赫赫的青王世子,将要娶的云音公主是绝世容颜。

听着进宫一路来的低声窃语,两人都无动于衷,余阴是因无法开口说话,而赵青砚是压根不在乎外人说了些什么。

穿过白雪皑皑的花园,在深宫某处偏殿,远远的就传来了热闹的鼓乐声,殿门前,领路的宫人让两人稍等,自行进了殿内通传。

等那宫人一走,赵青砚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余阴察觉到投在身上的视线,木然的转过头回视,谁知赵青砚竟冷着脸,突兀的握住了她的手。

没等余阴使力挣脱,赵青砚的威胁便传到了她的耳边:“乖一些,不然回去之后有你受的,我不介意今夜提前洞房花烛。”

余阴:“......”

自打从百茶阁搬到赵青砚在京城置办的宅邸,他就再没有越距过,这让余阴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巴不得这货成了太监,永远都想不起这一茬,如今他突然提出这样的威胁,余阴又岂会置之不理,很干脆的不再乱动,乖乖的让他牵着。

不是余阴太怂,而是她实在怕了身为鱼肉,任刀俎的滋味。

不一会儿,去通报的宫人便小跑了出来,告知两人可以进殿。

两人并肩跨入宫殿后,只见诺大的殿里,除了献舞的一众异族舞女,就只有白帝、七魂以及其爱妃三人。

顶着三人的灼灼视线,余阴随着赵青砚俯身向白帝,也就是原来的白王行礼。

白帝似是醉了,双颊微红,眼神朦胧,只无声的拜了拜手,宫人们便摆上了宴桌和酒菜,赵青砚也不客气,拉着余阴立马入座。

两人正好安坐在七魂的对面,余阴抬起头,不期然就对上了七魂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躲开视线,只是欲言又止,余阴却先一步别开了脸,不再看他。

七魂脸上的黯然所有人都看得见,他身旁的孟太子妃却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甚至于还冲余阴微笑着点了点头,余阴微微点头回应,心里只觉这女子很不简单,而且她还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孟太子妃身材窈窕,已不是她初见时的大肚,显然是已经生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就有宫人抱来了个哭闹不止的婴孩,正是皇长孙。

“唉,这孩子又闹了,每日都是太子你哄才不哭。”

太子妃抱过孩子,转而将其递到了七魂的跟前,七魂却并没有立马接过去,反而下意识的看了眼余阴,后者假装没有看见七魂,只垂眼看着杯盏中的倒影。

白帝如梦初醒一般,突然指着余阴问:“你怎蒙着面?是不想看见我?”

即使成了皇帝,白元澈也没有自称“朕”的习惯,余阴转头看他,既不能回话,也不想回话。

白帝又饮了口酒,颓然道:“啧,你们果然都讨厌我?”

这样颓废的白帝,余阴还是第一次见,没等他想通其中关窍,白元澈又自言自语道:“对了,青砚跟我说过,你偶感风寒,怪不得包成了粽子,哈哈哈哈”

余阴:“......”莫不是在耍酒疯?还有,这个真的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的白王,不是旁人假扮的?余阴不由对白元澈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只是没等她想个所以,白元澈竟又做了件让她意外的事。

在大赢,天子对后嗣成婚的赐福,历来都是由天子亲自提笔写就的喜联,极少赐贵重物件,这源于由先祖皇帝沿袭下来的节俭之风,可到了白元澈这儿,他竟赐下了价值连城的一对金钗和玉镯,这些东西赵青砚自是用不到,摆明都是赐给余阴的。

从之前中秋宴的那次见面,余阴就清楚,白元澈对她,应该是不喜的,或者说透着股厌恶劲儿,现在这态度,未免转的太快,她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等宫人把早已准备好的恩赐送到两人跟前,余阴还在思考着这些首饰抹毒的可能性,赵青砚便已经公事公办的谢恩了,并且随即从恩赐中取出了一只玉镯,递到了余阴的跟前。

并不想给赵青砚难堪的余阴,配合的伸手去拿,却猛然被抓住了手腕,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缩回手,赵青砚死死地攥着,道:“我帮你戴上。”

还未沾人气的玉镯,带有冬日的寒气,冰冷异常,当触碰到余阴的一刹那,她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赵青砚顿了一下,还是收回了玉镯,转而揣到了怀里,却并未放开余阴的手。

突兀的,已经贵为太子的七魂,神色间带着些焦躁,他匆匆道:“父皇,儿臣身感不适,还请告退。”

听到这话,余阴不由转头看向七魂,可是刚分过去一个眼神,赵青砚就暗自挠她的手心,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白元澈并没有察觉道到侧宴桌下的小动作,只看了七魂一眼:“要走,你就走吧!”

既然七魂要走,太子妃也没有留下的道理,抱着孩子,深深的看了余阴一眼,才跟着七魂快速离开了。

等人一走,赵青砚才从怀里把玉镯掏了出来,轻轻的套向余阴的手腕。

已不再冰寒的玉镯,带着赵青砚身上些许柔和的温热,让余阴不由有些愣神,此刻,她似乎找到了无法真正憎恨这个人的理由。

从皇宫出来已经许久,与赵青砚相处的过程中,除了最开始的那些不愉快,余阴一直被照料的很好,以至于有时余阴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不用在云花谷累身累心,只在他身边吃饱等饿的颓废日子也不错。当然,每当这些想法涌现时,余阴也总会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白元澈:“好了,你们小两口回去再卿卿我我,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前面半句话,余阴当做没听见,只是对白帝所说的正事儿颇为好奇,只听白元澈继续道:“余阴,你随我来。”

说着,白元澈大袖一挥,转头走了。

赵青砚似乎早就清楚白帝所说的是什么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将余阴扶了起来,随着白帝往殿外走。

一路行至白元澈的寝殿,他道:“进去吧,他想见你。”

他?

余阴回头看了眼白帝和赵青砚,并不能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什么来,只心里打着鼓,在被赵青砚解了哑穴后,推门走了进去。

寝殿内,烛光昏暗,也很安静,只龙榻的纱帐上映出了个消瘦的人影,余阴看不真切,便绕到那人影的正面,才发现这人竟是赵正。都言赵正失了帝位后被杀,如今在这儿看到,不得不让余阴感到意外。

不过,相较于她之前所见,此时的赵正瘦骨嶙峋,手脚都绑着粗铁链,人已经有点脱相,神情也有些呆滞,对她走到跟前,赵正没有任何的反应,只盯着他的手神游天外。更让余阴震惊的是,赵正坦露的胸膛上,竟有三三两两的齿痕,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至于罪魁祸首,除了外面那个已经称帝的白元澈,她想不到其他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余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赵正:“皇上?”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赵正终于有了反应,愣愣的抬起头看向余阴,眼睛迷茫了一会儿,突然一顿,终于认出了她,激动的喊道:“余阴,你是余阴,你来救我了?”

听到赵正的话,让余阴忍不住苦笑,她都尚且自身难保,谈何救他。

余阴:“我只是听白帝说,你要见我,若是想让我救你出这皇宫,我恐怕根本做不到。”

“不,你要救救我,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送你母亲去百里国,也不该拿你试醉梦丹,都是我的错,救救我,救救我,你救救我....”

赵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牵动着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他虽还有神志,但似乎已经疯魔了,竟给余阴磕起头来,完全没有昔日的帝王威风。余阴毕竟是他孙辈,无论如何她也受不起这大礼,跟着也跪坐了下来,扶起他的双臂:“我真的无能为力。”

脸上挂着两行老泪,赵正绝望道:“那你杀了我吧,帮我解脱。”

余阴沉默不语,对于这样的要求只觉荒谬,赵正终于抑制不住悲痛,像孩童般,不管不顾的大声嚎哭起来。

就在这时,烛火陡然熄灭,殿内瞬间没入了黑暗,余阴警觉的扭回头,她注视着暗处,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这儿实在太静了。

很快,利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凭着直觉,余阴一把抓住了龙榻边的赵正,带着他匍匐在了地上,但她长期未活动筋骨,身体都僵了,反应到底还是慢了一些,利刃擦过她的左手手腕,溅出来的血蹦到了赵正的脸上,他失声叫了起来,正好给暗处的刺客标明了他们的方位,利刃再次刺了过去。

没时间再思考太多,通过剑刃反射的冷光,余阴险险躲过刺客的攻击,但也与赵正分隔开来。

但对方似乎对赵正不敢兴趣,反而对她穷追不舍,余阴才知这人刺杀的目标是她,见势不妙,她转而奔向殿外。

但奈何暗处的刺客已先一步堵住了殿门,等她意识到不对时,利刃已一瞬间捅入了她的腹部,那歹人本想再补一剑,立马要了她的命,可是赵正突然呼喊求救,让那刺客拿着剑迟疑了一瞬,就错过了刺杀的最佳时机。

外面的白帝和赵青砚在发现殿内没了光亮时,已意识到了不对,现在听到赵正的呼喊,他们更是十步并作一步的飞速赶来,逼得那刺客只得跳窗逃窜出去。

当殿门被推开,宫人们提着灯笼照亮了殿内时,余阴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手捂着腹部不停渗血的伤口,身下一大滩殷红色的鲜血尤为醒目,而且损失的血液太多,将她身上浅色的衣装彻底染成了黑红色,任旁人看,她已然将命归黄泉,没救了。

看到濒死的余阴,赵青砚褪去了以往的稳重,彻底慌了神,他跌跌撞撞的扑了上去,抖着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余阴,他嘴里哆哆嗦嗦的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

“呵~,这是梦吗?”

余阴突然笑了,但没有生机的笑容很快染上了迷茫,喃喃道:“我...好冷,是..下雪了?”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后面喃喃着什么,让人无法听清,随即她的眼睛也跟着缓缓的闭上了。

“是,下雪了,一会儿就不冷了,别睡,余阴,求你别睡。”

低头抵着余阴的额头,感受着她渐渐消逝的生命,赵青砚近乎崩溃的祈求着这是一场噩梦,他转头大吼着赶来的太医去救她,可是每一个太医都已摸不到了她的脉搏,只能畏畏缩缩的退到一旁,连一句节哀顺变也不敢言说,生怕暴怒中的这位阎王爷削掉他们的脑袋。

“唉,这丫头怎会命运多舛至如此?”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哀叹,听到这声音的赵青砚,也随之陷入了狂喜,他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但是这跟救命草究竟有没有用,那就要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