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沼:“三生石只会映出你想知道的事,刚刚你好奇我和你的关系,它才显出这件事,若是你想知道其他的,一直想着那件事就好。”
对于余阴而言,她唯一想知道的事,便是她因中了醉梦丹,在皇宫里昏睡的五年间,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使得在她醒来后,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甚至于她竟从自己是命运的掌控者,变成了被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无处可逃的可怜虫。
所以她开始试着按照乌沼所说的,努力将注意力放到五年之前,由此当她再把手放到三生石上时,映出的画面让她心底不由五味杂陈。
京郊
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洒的雨帘下,面对面,分立着两个男子,一个怒火中烧,神情悲怆,另一个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外露。
三生石之外的余阴,自然认得他们,那是更年轻版的混球赵青砚,以及她曾经的心之所向的陌上。
“你叫我来此处有何要事?”陌上淡淡的问道。
赵青砚:“为何要来京城?”
陌上:“办该办的事,世子,我们素未相识,你已找过我一次麻烦,还不记教训吗?”
“余阴,她死了。”赵青砚突道,眼角随之流下了泪,露出了悲伤。
戴面具的陌上没有应声,只是转身就走,好似对他所说的事一点也不关心,一丝也不在乎。
“站住。”赵青砚怒喊。
“还有何事?”陌上背着身,冷漠道。
“你一点都不在乎她。”赵青砚笃定道。
似乎觉得对方不可理喻,陌上不再理会,只继续往前走,这却激怒了赵青砚,他咬牙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赵青砚到底太过年轻,武功虽刁钻,但奈何始终抵不过老练的陌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胜负已分。
虽说陌上也受了些皮肉伤,但比起倒地不起,双手变形,断筋断骨的赵青砚,要好上太多。
余阴站在三生石边,看着地上那几乎已经没有人样的赵青砚,清楚他已经彻底废了,很难想象将近六年后的他,还能那样强悍,可正当她为赵青砚的惨状感到一丝莫名的心痛时,陌上接下来的话,则彻底让她心底的某样东西彻底碎裂。
“你就像曾经的我,那样迷恋她,但你终究会像我一样后悔。世子,你真蠢!知道么,这些年来,午夜梦回时,我总是无比后悔当年的选择,如果我那时清醒一些,收起无用的慈悲,也许百里国今日就不用国破家亡,我也依旧身份尊贵,千呼万唤,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戴着这个破面具不能见人,每日如蝼蚁一般任人摆布,我好恨,既恨她,也恨曾经的我。同样,我也后悔当瞒着她救下了,她一直恨之入骨的我父亲,因为至今我那个疯癫的老父都还以为我还会无条件的守护着云音,不,她早已不是云音,而是毁了容貌,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余阴。虽然我承认对她还有迷恋,但更多的是憎恨和畏惧,她是个狠毒的女人,任何人碰到她,都没有好结果,你应该像我一样厌恶她。”
对于这些陌上发自肺腑的话,濒死的赵青砚,只用尽力气啐了他一口。
陌上却笑了,他又道:“你确实该唾弃我,总归她所在的云花谷,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可小觑,我父亲又曾坏事做尽,留下了不少仇家,为了能得到庇护,我一直装作对她关心、体贴,装傻装笨,这样的演技,我用了十多年,现在她死了,正好,我演的也累了。”
可他说着这话,笑着笑着,眼睛里竟泛起了一层薄雾,赵青砚匍匐在地上,自然并未看到,而三生石之外的余阴,看着这一切,不由垂下了眼。
“...无..耻..”
双手已没有知觉,愤怒的赵青砚,只能勉力用脚踹向陌上,但却被轻易躲开,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陌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此时,看到这一幕,三生石旁的乌沼插了一句嘴:“这戴着面具的货可真不是东西。”
余阴无言,只看着三生石画面陡转。
百茶阁内
接到京城穿来余阴已死的消息,云生白带着无机匆匆赶到京城,却立马被花郎中匆匆匆忙拉去救治赵青砚。
云生白倒没推辞,只是查验了一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的赵青砚后,便皱着眉摇了摇头。
“谷主,怎么样?”花郎中焦急道。
云生白:“我无能为力。”
“不可能,谷主你医术天下无双,怎会没有办法救他?”
花郎中并不相信云生白没有法子救人,可云生白并未再多言,扭头就要离开,这让花郎中无法接受,直接拦住了云生白。
“你为什么不肯救他?是因为余阴?”
听到这话,惦念着余阴和云月半他们安危的云生白,也罕见的恼了:“没法子救,便是没法子救,让开。”
但恼的人又岂止云生白一个,花郎中抬剑便劈了过去,等守在门外的无机反应过来时,半点武功也不会的云生白,已经身受重伤,浑身是血,晕了过去。
失了神志的花郎中,本想痛下杀手,无机多亏及时拦住了他,并将他逼离房内。
与此同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已经没救了的赵青砚,身上突然泛起了紫黑色的轻烟,那轻烟似有灵性,渐渐附在了他的伤口上,当轻烟散去,所有的伤痕都消失了踪迹,好似他从来都没有受伤过。
这一幕,余阴自然很好奇,以至于三生石上的影像再次转到了另一处。
阎王殿
本来安坐在红案后打盹偷懒的阎王,突然被殿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醒,等他慢吞吞的揉了揉眼睛看向殿外时,只见一只高帽小鬼差径直摔了过来,他大手一挥稳稳接住,问:“玩什么呢?”
那高帽小鬼急急道:“魔尊,是魔尊,他闯进来了。”
“瓜娃子的瞎说,那魔界离地府十万八千里呢,现在的魔尊青漓还是本王侄儿,本王岂不了解他的为人?他哪会闲着没事儿跑地府来?吃饱了撑的?”
阎王的话音刚落,一个黑发黑眸,浑身煞气,与赵青砚九分相似的男人便跨进了殿内。
“阎叔伯,许久不见。”
阎王看着进来的男人,微微一愣才笑道:“哟,原来是你小子,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是要找你叔伯我做啥?”
“投胎。”男人言简意赅。
阎王:“瓜娃子,莫要逗笑,青漓,你刚成魔尊没多久,就要赶着投胎?”
“阎叔伯,你应知我来意,她去了哪一世,我便去哪一世。”
阎王笑意微敛,道:“那你可知她这一世有姻缘劫?有个西方尊者人世轮回求佛,她那天帝老父谄媚,为了得西方佛界庇佑,便擅自将她许给其历劫,由此天地特地给那西方尊者搞了个稀奇古怪的病,逼本王让无音仙子她于阳年阳月阳日投胎转世,好成人之美,你要是去人世纠缠,横参一脚,恐怕也得不到好结果,又何必自讨苦吃。”
“她乃我妻,岂容他人染指,阎叔伯,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但是这一次,你必须要帮我。至于天帝,我早晚要向他讨回这笔账。”
这人说的自信,且倨傲,阎王不为所动,却道:“要不是当初你为了谋得魔尊之位而朝三暮四,她又岂会遭此一劫?现在想吃后悔药,那还要看你吃不吃得下,再说了,你此次去人界,正好着了天帝的道儿,你就不怕魔界群魔无首,不慎落入天帝的口袋?”
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不想提魔界的事,只是道:“你到底帮不帮?”
“帮,就算冲着你这一时的傻劲儿,本王也要帮这个忙,而且本王最喜欢成人之美了,更何况,青漓,我还是你叔伯,这个忙一定要帮的。不过,青漓,你要切忌,不可太过意气用事,不然她...算了,就算我与你说再多,等投胎转世后你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三生石的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又变成了一块普通石头的模样,不过随即从石头里飘出一枚金色的光点,晃晃悠悠飘到了余阴的手心,转眼间又不见了,像是融入了她的身体,同时她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曾经的记忆缓缓涌现,似是温暖,又似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