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岭间,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穿行着一帮人马,看起来不像是商队,倒像是一帮刚劫了大户的土匪,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自由自在的笑容,大声呼喝着满载的骡马。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寒风吹的破衣烂衫像风摆柳絮,但人人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头上冒着热气,脚步铿锵有力。百十人的队伍秩序井然,谁也不肯落下一步。
杨啸与金铭牵着马走在最前头,后边跟着一人不住地说着:”杨将军,前面转过山有一处庄子,人不多也就两户十几个人,那里是一处洼地,今晚可以住一宿,月前我们几个才走过这段路,也还熟识,我先去打个招呼,咱们这么大一帮人,别把人家吓着。”
杨啸回头赞许地笑道:”你想得很周到,这半年多的江湖没白跑,去吧!你不回来,我们先不进庄子。”那人得令,飞快地骑上骡子先行去了。
山峰遮挡了西斜的太阳,大山之中夜幕落得很快,山间空地上很快扎起几顶大帐篷。三块大石头支起锅,冰冷的山泉水很快冒起热气。
杨啸与古兴去那户人家给人家道谢去了,并送去些许盐巴与米粮。刚见面时是紧张的表情,随着客气的寒暄之后很快变得融洽起来。
这家老者陪着杨啸,坐在熏得漆黑的石屋内,豆大的灯光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但亲热的语言拉近了心的距离。杨啸询问此地的风土人情和生活状况,老者用略显生涩的方言回答着,虽然听不太懂,但大体的意思都明白。
饭煮好了,金铭过来叫他们回去时,老者不知从什么地方拉出一袋子红枣递与杨啸算是回礼,推脱不下只好收下了!
回到帐篷,杨啸边喝着粥边对古兴说:”如今世道艰难,百姓无奈才藏于深山之中躲避战乱,日子是苦了些,但能活个命。咱们可能在这一带,会驻扎很长时间,日后一定要求兵卒不能扰民,见了百姓说话要客气,若有强抢者,杀无赦。到了高平你就管好军纪这一块!”
古兴把碗撂下道:”这你放心,必须严明军纪,打造出一支铁律之师来!”
杨啸把碗扒拉干净了放下:”咱们兄弟,从此刻开始,就要严于律己,做好榜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定能带出一支属于咱们自己的队伍来的!”二兽一碗不够,去把锅底刮了刮仅盖碗底,两口就吸溜光了,然后闷声坐下,耷拉脑袋听着二人的对话。
”杨将军,我能进去说个话吗?”这时忽然听见帐外有人咳嗽一声后喊道。
杨啸听闻,和气地唤道:”有话进来说吧。”
进来一个穿着长袍,满身都是破洞的高个男人掀帘进来,很不好意思地瞅了瞅账里三人,然后轻言轻语道:”杨将军,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啸看这人蓬头垢面的,约有三十岁年纪,隐约有股书生气,但从装束来看,却又像是个商人。杨啸确定必是被强迫挖墓的民工,就示意他坐下说话,那人才吭哧着说道:”小人黄朝兴,冒昧来访,望将军见谅。将军救我等于危难之际,愿竭能效死于将军马前!”
杨啸见他文诌诌的确是读过书的,心中大喜,道:”黄先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道来,但凡杨某能做到,必不推脱!”
黄朝兴终于脸上露出喜色,言语上也利落了不少:”小人有一妹妹,乃是我唯一一个妹妹,家父视为掌上明珠,从小聪慧异常。与我是一母同胞,因此特别亲近。去岁中秋唯有我未回乡团聚,父母挂念,她便替母亲来京城看望于我。本来是要过了年,待春暖花开便回乡的,可我又出了这档子事,她也一直在为我奔走。此番获救恐无回家之时,只愿能寄信一封,告知我等无恙,让她们不再挂念,望将军成全!”
古兴笑道:”此事不难,只是听你言语之间,只提你妹妹从不提妻儿,却是为何?”
黄朝兴苦笑道:”我家弟兄二十一,只有这一个妹妹,家中上下宠爱异常,若是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古将军你说我还活的了吗?”
古兴三人都惊愕道:”天呐!你有二十一个兄弟!”
杨啸惊愕之余脑中迅速思索,隐约记得南方有几个大家族,像陈氏,黄氏,沈氏……都是绵延千年的世家大族,就试探地问道:”黄先生,你祖籍何处?”
黄朝兴叹口气道:”小人祖籍光州,乃春申君后裔,祖上在隋末迁徙至邵武安居,父乃前唐工部尚书,因梁帝篡唐,不愿事之,才回乡办学,教育子孙。待我成年,家中生意庞大,事务繁杂,委我在京看守,我观杨将军乃当世英豪,小人不才,愿跟随左右,所以才实言相告!”
二兽也知此去高平关,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心下惦记着小獒,听三人谈话也动了小心意,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道:”啸哥哥,不如你让我回京,一来送个信,二来把小獒接过来带在身边,你看……”
杨啸此时正在思考着自节后至今未回孙府,确实应该给王仁裕先生道个平安了,并未听清他说的什么,迟疑了一会儿,那二兽却急道:”不如我把她妹妹也一同带来,让她给你做媳妇儿。”
这一句杨啸听得真切,忙呵斥道:”莫要胡言,待我写封信,你明日带个人启程回京,把黄先生的信也一同带上,速去速回。”二兽欢喜地答应,然后钻进被窝之中。
那黄朝兴此时本该识相地辞帐而去,可他却往前挪了挪,凑近了道:”这位兄弟说的是,若能将小妹一同带来,给将军做个伴儿更好。”
古兴噗嗤笑出声来道:”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为妹妹拉起媒来了,你们黄氏可是名门望族,婚姻之事需三媒六证,怎可轻易许人?”
黄朝兴此时有些得意起来,对着二人说道:”我妹妹的心性,我这当哥哥怎会不知,她虽生为女儿身,可从小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也爱慕英雄,我若相提,她定会同意!”
杨啸听他言之凿凿,便出言道:”黄先生,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岂可儿戏,你且回去写好书信,明日一早送来便是!”黄朝兴呐呐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