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逢春,城市的气温也日益回升,当然对于身居都市的男人们来说,对温度的敏感远远落后于女士。当行色匆匆的男人们惊奇地在街头巷尾、广场公园看到一个个衣着轻便、体态娇美的女人时,惊叹之余才恍然大悟,近而惊呼一声:“呵,春天来了。”
旅居城市的我,对春天的情节来自我的家乡。
在山村里,春天的使者不是村里的姑娘们,而是那些漫山的知名或不知名的花草,最惹眼的,是悬在山崖峭壁上的迎春花。很不经意的一天,会听见有人大嚷一声:“快看,花开了。”山里人永远都是朴实和单纯的,对着悬于山涧峭壁的黄色的花丛,心中有说不出的爱慕和赞美,而在他们身上只有那一丝憨厚的微笑和爽朗的赞叹,用以表达他们对春天到来的喜悦。
春天唤醒了大地的复苏,也给乡人带来了耕耘的忙碌。一年之际在于春,这句话对于靠土地生存的人来说是绝对的真理。一个冬天的修整,使得他们对新季节的来临充满了无限憧憬,早早地把责任田规划完毕,什么地方种什么作物、在哪里开荒、哪里栽棵树,好不细致。排布在山野之间的耕地着实有限,那些有水源浇灌的土地更为珍贵,每户分到手的“灌溉田”只有几分地,更多的是依托山势开垦的梯田,而这些土地的收成,就真的是靠天赏饭了。所以,乡下人对土地的敬畏和热爱基于生存的信仰。
耕种的时节,无论老人孩子都有分工。在记忆的初始处,就有在泥土中爬滚的印记,大多数农活,孩子们都是不可或缺的帮手。基于田地的分散和零碎,大型或小型的农用机械基本没有用武之地,人工是最有效的方式。农垦时节,在田间地头,三三两两散落着耕作的农人,这个时候,家族人口较多的最让人羡慕,在狭小的责任田里,几个劳力、妇女一字排开,随着颇有节奏的“嘿、嘿”声,每个人手中的䦆头抛起、落下,带起一团泥土,恰似一曲春天的曲目,充满了动感的韵律。新翻出的泥土带着新生的光泽,清新明快,映衬着春天的到来。高强度的劳作大都是大人们忙活的事情,对于孩子来说,春天意味着新的一年更加精彩的开端。
村中央的小河静静淌过,河的两岸是两排粗壮的垂柳,春天来临,杨柳抽青。这个时节,柳树下面总会围着一群小孩子,大点的孩子会甩掉鞋子,一眨眼窜上树枝,神气活现地把折下柳条扔给树下翘首以待的小孩们。初春的柳条柔韧有弹性,几根搭在一起,简单一盘整,一顶原生态的草帽就成型了,这个技巧到现在还是我的哄娃绝技,每每将一顶缀有鲜花的草帽戴到女儿头上时,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惊奇和喜悦总让我感受到孩时那种神气和骄傲。如果将柳条均匀地揉一遍后把枝条抽出,稍作加工,一支柳笛便完成了,那个时候几乎每个孩子都是做柳笛的高手,聪明点的孩子会在上面扎几个孔,随后就能吹出一首简单的曲子,那时候的他们无疑是众多孩子眼中的偶像,而他们也乐于把自己掌握的技巧传授给大家。柳笛声声,奏响了山村春天的旋律。
春天给山里的孩子带来的最大的乐趣是在山坡田野。春天的脚步不仅惊醒了熟睡的花草、唤醒了柳条的柔韧,也把遍山的野菜带给了山里的孩子。轻便的装束,跨只竹篮,拿把挖菜刀,邀上几个伙伴,一支挖野菜的队伍便组建完成,一路上大家蹦蹦跳跳,好不快乐。一个冬天的沉闷,终于等来了与田野亲近的机会了。
识别野菜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当然最初的认知都源自母亲的指导。年幼的孩子跟在年长的孩子后面,不住地问:“这个能吃吗?”“那个叫啥?”大点的孩子就会一一告诉他,从小孩子不住的点头中得到了快乐和满足。当然也有的大孩子故意调皮,会把一些杂草当作野菜指点给小孩子,结果等到回家才发现小孩子的篮子里满满的全是草,慌得大家赶忙把小孩子竹篮里的草倒出来,每人再把自己篮子中的野菜分一些给小孩子,免得他回家挨训。这时捣蛋的孩子在为阴谋得逞捧腹大笑之余,也会慷慨地把自己篮中的野菜放到小孩子的篮子里。
挖回的野菜往往会成为当天晚上餐桌上的佳肴,心灵手巧的农家妇人总会做出花色各样、口味不一的野菜食品,当然小孩子们注重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饭间看到父亲吃一口野菜,喝一口酒,泽一泽嘴唇,其后是对孩子的称赞,恰恰是这个时候才是最让孩子高兴的,一天的辛劳似乎只有在此刻才得到了最好的回馈。
春天是复苏的时令,是万物勃兴的季节,春天是一个予人以快乐的使者。春天的山林会再度传来久别的鸟儿的叫声,山涧冰封的溪流也会再度欢唱,就连难得一见的野兔偶尔也会在田野里跳跃……春天的山村富含着童话般的气息,温馨而宁静;春天的山村富有着和谐的韵律,清新而纯朴;春天的山村富有着年轻的激情,蓬勃而欢乐。
一岁岁的春秋走过,一处处风景看过,最让我怀念和眷顾的,永远是山村的春天,春天的田野和田野间的孩童,每思及此,总会笑容绽放,像极了山村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