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节内外丧
“何为‘道’?”
“道亦有道故‘道’,道之为道亦‘道’。”
“何入道?”
“从俗可入道,以医可入道,入佛可入道,‘道’皆可入道,然:妖、魔、鬼、怪者,皆入道无门,求仙无路……!”
“此句玄太,师父可为弟子解之?”
施真人散坐于一山峰之巅,山形如莲,观色似玉,其下尽揽武当之玄圣,其上尽享浩瀚之仙源。施真人宽衣薄带,叠叠奕奕,屏胎息而腹语,凝神还聚气。
笑语频频……,声荡层峦却不得见真身:“你这厮儿,变着法儿的哄着为师出山!你且去找着郑隐,把他师祖的神符弄来!即可解了中元节天庭之危!”
郑隐。郑不是他的姓,他说他是真正的隐士,所以久而久之,得了‘郑隐’之号。他是方士之宗,善符法。他与施真人同源而出,后好外丹而隐,再后来,施真人几次与他擦身而过,不得见,真是应了那句‘同道不同缘(源)’。
去哪里找?施真人也没了头绪,他算得出‘因’,却解不出‘果’。现下时刻危如累卵,他想要求师祖出山,怎知这需得求人的事儿,师祖还是照旧派了他去干。忽然发现自己已活了千年,却只换得来声声长叹,施真人嘲而自笑,罢!罢!罢!但见施真人腋下跃出一只金豹来,黑鬃而金眼,身长千眼,亦金色,行千里只在须臾之隙!“好豹儿,我们去个热闹的地儿!”说完,金豹消逝如影,甩去那飒飒风声在后。
童贯带领八十万大军还未行至赵州,不期天降雷雨,众将士苦行半月不得休憩,雨中前行腿重身乏,前线苦寒,怎比得家中温柔富裕乡。童贯坐在马车中,心思也是个叫苦连连。
行前,童贯在含耀坊的金钱巷口子遇着一个老汉,生得个青发乌眼,皮肤却松垮褶皱,穿得不道不僧,口中自念‘只算往北行者’!这实在有趣,童贯拿出两文钱来,那老汉也不问答,只拿出一对卦来,童贯甩过——艮卦。本以为官家所建者为‘艮岳’,定是吉兆!哪知这老汉说:“艮者,东北也,南望也;我大宋国运主水,艮者,山也,土也,土之克水,覆也!”,童贯听之大怒,正欲叫人逮之,却眼睁睁地不见了老汉,四下张望,皆如平常。
这倒也罢,不过一个疯老汉,满口疯话,怎生信得;再说了,败了又怎样,不过找个替死鬼,再哄哄官家就过去了,倒是败了才叫好,倘若是胜了,到哪里去弄得奇书去。上年西夏弄来的《六壬》,是童贯许了林灵素三十万贯钱方才糊弄了过去,林灵素自知奇书之事靠缘分而不可强求,加之童贯巴结,所以帮着趋附推究,后也再不向官家提这‘燕云十六州’的事儿,哪知林灵素这等不争气,还不等童贯去亲自弄死他,他自己个儿就先弄死了自己。
传闻三本奇书聚齐则可得天下,出异兆,这要是出不了异兆呢?!一溜马蹄声赶得很紧,老远就在喊着‘童大将军’,童贯扭出脑袋一看,赵州太守张觉,这里过去赵州还有一百里地,怎生迎接得这样厚道,童贯心下爽喜,哪知这张觉从马上滚下来哭道:“童大将军,金狗已破赵州!”,童贯故作镇定,捋着愈发没几根的胡子,正要发话,听得四面骤然起得震天的喊杀声!原来金狗早已做好了埋伏,这蠢物!正欲开骂,那张觉已中箭而亡。
童贯甩开帘子,踢掉赶马卒,将马背一松,纵身跃上,正欲南逃,只听得耳边‘嗄’地一声响,一把大刀将他左肩砍入一半。童贯坠地磕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厮就是那有胡子的内官。”,童贯忍不住抬头,那马背上的竟是林灵素的徒儿王重阳!
“老夫早知你师徒有策反之心,今日终于……”童贯气得直哆嗦,还没等把话说完,金狗砍了他的脑袋。
南边明教义军势如破竹,驻处州而四向夺州占府,不过月余,重新夺回两浙路所失州府。杨志的‘震天丹’成了官兵闻之丧胆的神物,是夜,杨志迁仙居而研制外丹新药,‘嘭’的一声巨响,胜似地动山摇,那丹房已飞不见,生生将山石炸出一块阔二十余丈的坑,数股清泉自石坑中滚涌而出,杨志也被炸得飞出,待醒来时,见着一个颇具仙姿的瘦高道长,杨志深慕道尊,强起而拜之——竟就是施真人。
夜听天崩,施真人御豹而寻,救着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杨志,让他服下‘九紫灵丹’回了元神。施真人问其何学得如此火烈丹术,杨志悉数告之。原来其与龚真人所学不过内丹心法,而外丹之术并非龚真人授予,竟是在与义军退守处州前夜,有一高道从山林中飞跑而过,杨志见其如脚底生火,跑之有风,遂而追去山林中,那高道竟就等候在不远处,虽天黑暮暗,但仍看得真切,那高道胡须褐红似火,给了他一张制丹的方符,上写‘震天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施真人仰天大笑,自语道:“老汉!总算叫老子给逮着你咯!”,语罢,转而对杨志说道:“服了我给的丹药,三个时辰自会痊愈,不必担忧,尔等自去‘替天行道(义军口号)’,老夫去也!”,那金豹自腋下飞出,带着施真人似御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