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厨师和帮忙的阿姨相继前来上班,见这屋子里已然坐了三人,段厨子不由朝着梁凉努了努嘴笑着道“靓仔,你妈来了……”
梁凉尚未说话,就听到其余人都哄笑起来,不由恼怒道“咋地,羡慕啊,段叔,哪天让你妈也来看看……”
“我妈不行,我妈都六十五了……”
瞧着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门外也终是缓缓走进一个矮壮身影,正是李淋容,她望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不由好笑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梁凉眼见众人憋着笑,不由淡淡道“没事,您忙您的,他们在看妈呢……”
这只是每日简单一乐,在冲淡乏闷的同时,更能起到让人忘却烦恼的效果。
众人匆匆吃完饭后,黄勇就与段厨子们一道钻进了后厨房,为下午到晚上的生意忙活着,罗华却是十分意外的随着梁凉朝着门外走去,显然是感觉憋得慌,想出去转转。
二人无意识的穿过马路,竟是到了三和,那个让人又爱又恨,想着逃离又忍不住折回去的地方。
因为是中午后,故而酣睡的人数不少,找工作的和招工的亦是不少,
罗华一边看着那边的场景,一边不断摇头。梁凉见状轻声问道“罗叔你咋了?”
“没什么,只是每次一到这里就感慨万分,你说说,那些年轻人与你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罗华这么一说,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不由惋惜道“居无定所,身披外债,还拿着高档智能手机,整日的就知道贪睡在角落里,不知道去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哎,若是这钟心态不自行改正起来,那政府再怎么治理也都是没用的……”
梁凉默默无语,他不知道怎么反驳罗华,或许也压根就没想着要反驳他,但若是肯定却是一时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
“梁凉,以前这边的大神有一首词你知道吗?”忽而间,罗华望着那大大的“三和”二字竟是陡然停住了自己的身子。
“什,什么词?”梁凉还真不知道这些三和大神能创造出什么样的诗词,不由好奇问道。
“三和是一本太过仓促的数,我们喊着泪,一读再读,想起那些时光,想说,那时候真傻,但是很好,也好,总有一段又穷又开心的日子值得怀念……呵呵,你听听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词……”
罗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沉默半响后才道“我从警这么多年以来,在这里遇到过太多太多各种让人绝望的怪事,有从出租屋抬出一个人,盖着白布送上救护车,呼啸而去的。有打工仔跟拉客仔大打出手的,有疯了似的敲碎人力市场玻璃的,也有十分极端割破自己动脉,血洒一地的,甚至有的只因工钱扣了两块而舞刀弄枪的,更别说那些稍好点的不计其数了,只是一袋行李被网吧老板扔出门,随即走出一个头发打结、浑身酸臭,精神恍惚……这就是三和,一个在我看来,肮脏的让人有些厌恶,但却是又有些感情的奇怪地方。”
“或许,或许有很多都是逼不得已才待在这里也说不定呢?”梁凉试探道,本以为罗华会生气,哪里知道他却是暗暗点头道“像你说的这种自然是有的,能来到这里的青年人,大部分都是些没有学历也没有任何谋生技能的人,还有很多是来自于不幸的家庭,他们本想着来这里淘金,谋出路,但经历过一次次的失败后,知道自己的梦想破碎了,然后有样学样的沦落到三和,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呵呵,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哎,关注这里的人还是太少了,能帮到他们的人也太少了……”
梁凉叹气道“罗叔,其实,其实自打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十分感慨,以前我只觉得穷,只是没有出去下馆子,没有买新衣服,但是当看到三和的这些大神之外,我才知道,原来这里的穷是指饿死街头……”
“呵呵,现如今的社会能出现这种情况难以置信吧,这也正是三和魔性的地方,社会是很残酷的,这里有一个通用的词汇叫做挂逼,知道什么意思吗?”
罗华眼见梁凉摇了摇头,不由轻声无奈苦笑道“挂逼就是死亡……”
梁凉原以为“挂逼”是便宜的代名词,但却是怎么想也都没有朝着死亡这方面想。
他来到深圳一年多,绝大多数都是与三和紧邻,甚至时长会在这座众神堆中钻来钻去,他知道,三和大神都是一群曾经怀揣理想,又被一次次浇灭理想,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未来可言的人。进厂,流水线,浑浑噩噩的一天又一天,期望着逃离,攒了点钱,辞职,想做点什么,发现什么也做不了,钱用完了,再次进厂,然后无限循环,直到对人生失去信念,彻底行尸走肉。
“罗叔,昨,昨天,我听说这里死了个人……”
罗华身子一颤,转瞬间脸上微微怅然起来,他苦笑一声,喃喃道“我知道你小子肚子里藏不住话,早就想问了吧,没错,那死了的的确就是我年边时放掉的那个小年轻……他,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梁凉想过一万种可能,甚至想过那死去的年轻人有可能是罗华的私生子,但哪里知道竟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罗华时长关注三和,故而经常会抓到一些偷奸耍滑、作奸犯科的犯罪嫌疑人,而那死去的年轻人却是被他抓到过很多很多次,但每次一放出来,过几次又会抓到他,经过数次调查后发现,他的确是犯法了,但每次都是偷些吃的喝的用的,虽然不值钱却是别有深意,他所偷的那些东西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在另外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还有着另外一个生病的人,那人已然上了年纪,是个患了脑瘫的老奶奶,他们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但那死去的年轻人却时常救济这人,那一日因为偷东西被人发现,在三和众神的起哄声中才越闹越大,这才一失手刺伤了罗华。
这个话题略微有些沉重,故而片刻后就已然打住,梁凉知道罗华定然是已经安排好了那患了脑瘫的老奶奶,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是一副释然轻松的神态。
“走吧,去你家里做做去,老黄那边肯定在忙了……”
梁凉自然乐意,二人转过角落,朝着不知名的旅店行去,可快要到的时候竟是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梁凉熟悉,很熟悉,赫然是罗琳。
“钥匙以前不是都放在砖头下面的吗?怎么,怎么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