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出茅庐

杨二使出全身的劲儿,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睡了足足15个小时了,总算把从广东一路回到家逃难似的颠簸给身体积下的困倦给补上了。此时杨二意识非常清醒,烟盒里最后一只劣质香烟慢慢的化作口中吐出的一圈圈烟雾,脑海中在过着“逃难”中经历的一个个片段。有些片段让杨二不禁感到一丝“香艳”,杨二吐着烟圈嘴角挤出一丝窃笑。

“你的名字好怪啊!”

一路同行的唐妃然自从不小心看过杨二的身份证后便想起想起的就自言自语对着杨二来这么一句。好像杨二是来自外星球的怪物,弄得杨二不得不从简单的解释到最完美的对自己名字的诠释,以打消这个小女生傻傻的疑问。

“哦,我是羌族,不是汉族,我们那儿的名字都这样。不过,我这名字对于大家来说其实也不陌生,你知道杨二车娜姆吧?我跟他是一个族的。”

杨二想起了这个远房表姐,他认为这个表姐是整个宗族的骄傲,也是一张他杨二引以为豪的名片。你不认识我这个赫赫有名的表姐,那你才是外星怪物!杨二心里想着。

“你和那个杨二车娜姆是亲戚哇?”

唐妃然找到了新的话题了。

“名义上他是我表姐,但她不认识我,我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她。我们是一个宗族的。”

“就是一个祠堂的,同辈分。”杨二怕这个小女生不懂,又补充一句。但估计她还是不懂。不是看在哥们儿麻子的面上,杨二是不愿意搭理这个“瓜”女娃子的。

麻子,大名叫麻本丹。和杨二同在广东东莞一家电子厂打工,住在同一间低矮潮湿的出租房里。这个唐妃然是麻子的同乡也是麻子的女友,他们是出来打工遇上的。因为是首先是同乡,其次是其他原因,在玩具厂上班的唐妃然和麻子好上了。玩具厂的工作的艰苦的,当然也有其他原因,既然成了麻子的女朋友,麻子自然不想让她继续辛苦下去了。麻子在老家的大姐嫁得好,大姐在姐夫的资助下在县城开了间茶楼当然也是麻将馆,需要人帮忙。于是麻子就让这个唐妃然回去帮自己姐姐看摊子,给茶客赌客们掺水递烟找换零钱。工作轻松,虽然收入少点,但麻子认为这样自己更放心。东莞这块儿很乱,全是20来岁的打工仔,换言之个个都是肝经火旺的色狼。唐妃然虽不是美女,但模样还是不错的。麻子就借杨二要回老家休整之机,动员唐妃然辞工和杨二一路做伴回家。如果不是哥们的码子,杨二这一路上也不会那么规矩。以后兄弟还要见面,不想为女人坏了情份。以前有麻子在场麻子叫他杨二或是广哥,唐妃然叫他杨哥,或杨二哥。她就觉得名字很怪异,但碍于麻子在场,也没好意思多问。

“晓得了,我们那里叫唐家坝,坝上全是姓唐的,我就是“妃”字辈的。这回我全清楚了。”

唐妃然在没话找话说着。

“麻子没跟你说起过我的情况吗?”

“没有。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他没说,我也不好在他面前提你呀!”

这倒是,杨二心里暗暗好笑。麻子一脸的痘痘,比自己矮一头,相貌用“猥琐”两字形容实不过分。我杨二乃是藏羌人的后代,呵呵!183的个头,相貌堂堂。你要在麻子面前总打听我杨二的情况,呵呵!麻子不多想才怪。杨二心里自我满足了一回,不过很快心情又压抑了下来。

杨二这次匆忙回家,一半是在外挣不到多少钱,另一半的意思是逃跑!准确的说是逃避。杨二做工的电子厂是本地的一个家族企业,董事长姓刘,以前是靠养猪发达起来的。这间工厂是这个家族的最小的女儿刘永艳在管理。自杨二进厂的第一天,刘永艳就看上了这个在众多打工仔中犹如鹤立鸡群的杨二。杨二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国字脸,因血统的原因一头长发略带卷曲,脸色偏黑黑中带着红润,可以说是长相粗狂。这与其他来自四川乡下的打工仔们明显不同。

和刘永艳第一次见面是在分配工种时,杨二记得很清楚。因为在杨二看来那是一次很没面子的事情,自己和工友们就像是一头头等待派活儿的牛马,在等着线长们挑选。电子厂和其他东莞的厂子相似,女工多,男工少。男工们大部分被挑选去做装箱、上车、搬运等重体力活儿。女工们多是填补到生产线上做一些焊接电路制版的相对轻松的活儿。杨二自认为自己块头大,身上全是在老家搬石头砌墙、抗原木建房、平马路运沙石攒下的腱子肉,肯定会去做最重的体力活儿,杨二想就算那样也认了,工钱肯定也会多一点,反正年轻无所谓。但到了该给杨二派活儿的时候,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刘永艳打断了调度的话,直接就把杨二排到了保卫科,让他当上了保安。这在厂里算是一份很清闲的工作了,男工们都羡慕不已,当保安那是要有点关系才让你做的,这杨二运气真好。就他妈他被老板瞄上了。杨二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当上保安但他知道保安是啥样的,进厂区的时候就是保安们像看贼似的,把他们从头看到脚。像他杨二这样的“异形”着实让保安们端详了半天。工作住宿安顿好后,杨二立马和麻子混到了一起。麻子早半年到这个厂子,做的就是搬运、装箱这样的粗活。杨二得以“出山”,也正是这个初中同学的牵线。麻子虽然让人觉得不起眼,但为人仗义,胆大。在读书的时候就是老大。来这个厂子不久,就成了搬运组的组长,管辖着10几号和他一样的像牛马一样健壮的工人。这回让杨二过来,就是麻子动手脚找借口,赶走了4个不听招呼的湖南帮。这才腾出了工位专侯杨二过来给自己搭把手的。那天派工,麻子也在场,但还没等到麻子出场接工人。杨二就被老板亲自截胡了,麻子只接了4个还算健壮的来自四川仁寿县的男工。

“你龟儿可以嘛,安!当保安的都是些中干的亲戚些,跟我们这些卖哈力气的不一样哟!”

“锤子,出来就是打工的,做啥子还不是为了多整几个钱。”

杨二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把这个话题岔开。

麻子给杨二开了一瓶啤酒,直接递给杨二,杯子直接还给了这家苍蝇馆子的四川老板。自己开了一瓶,拿着瓶子和杨二的瓶子碰了碰,“下一半哈,老规矩,喝慢点。先整三瓶,再整白的。”

杨二比麻子小8个月,在老家就是铁哥们儿,好兄弟。麻子喝酒的规矩是杨二必须听的。不过杨二本身也是条豪爽汉子,不抽烟,这与当地老一辈藏羌习俗有点格格不入,但杨二嗜酒好酒,啤酒对他来说是无法让他达到醉的境界的。白酒也是通常的一瓶三口完事。杨二很少有喝醉的时候,除非是自己灌醉自己。麻子也好酒,但远比不过杨二的酒量,这点麻子心里有数,和杨二喝酒从来都是喝好,自己差不多,到位了,就结束走人。

“好久不见了,你出来你们老巴子(老爸)晓得三。”

“晓得,从去年高中毕业一直耍球到这阵,我们老汉儿早想把我夭(撵)出去了。”

“你个人考起了不切,要是切了,现在还不晓得和那个女同学网在一起钻竹子笼笼呢!”

麻子一阵大笑。

麻子没有上高中,初中毕业就出来闯社会了。杨二还算能读书,继续在镇中学读完了三年的高中,考上了一所远在宜宾的渣渣烂眼儿大学。加上不菲的学费,杨二想都没想直接把他老爸从学校拿回来的录取通知书扯的粉碎。他的这一举动让他老爸气的要把他直接赶出家门。好在杨二能干活,也听话,不给家里惹事,家里也不缺他的粮食。就这样,杨二在家里闲了半年,基本上就是在家的时候吃饭、睡觉,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在镇上的网吧和茶铺度过的。春节过后就再也待不住了,他也想和那些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一样出去找钱,至少见见外面的世界。麻子春节回家,几个哥们在一起砸完金,赢家请客,在酒桌上他就把这个意思和麻子讲了下。麻子爽快应承下来,答应只要来东莞就有工作做。麻子是厂里的小头头,年没过完就提前动身回厂里了,厂里怕这帮骨干不回去,在放他们回家前就做出了涨工资的许诺,并且带一个工人过去还有单独的奖励。因为是体力活,没什么钱途,麻子这回原本谁也不带,但杨二想跟他出去闯闯见见世面,麻子就顺势答应了。杨二出门第一天,杨二的老爸就找到了自己的老战友麻子他老爸,两人只交谈了几分钟。就如同当年在越南一个班里打仗一样,几句话后,麻子老爸就抄起电话给麻子宗(打)了一个长途。一分钟后就见杨二父亲面带笑容的离开了。

“你们老巴子找过我老汉,让我照看到你,免得你娃在外头乱来,你晓得不?”

“老子球钱没得,咋个乱来嘛?我们老汉也不想一哈。”

“老辈子都是这样的,喝酒。”

喝完酒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杨二问这附近有网吧没有?麻子说有也不能去,厂里要关大门了。明天正式开工,早点回去睡了。进到厂里和麻子分了手。麻子有专门的班组长宿舍单间。不像现在的杨二刚来住的是几个人的集体宿舍,那个宿舍一二楼是男工宿舍,三楼以上是女工宿舍,男工是禁止上三楼去的,老板是最反感在自己的工人中间出现男男女女的是非事的。厂区大门到宿舍中间隔着一个空坝子,平时是堆放各种材料和停车的,今天坝子上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刚开年厂里事情不多的原因。在酒精的作用下,杨二浑身燥热。杨二心想这南方的气候就是不一样,才3月初就那么热了,越想杨二就越觉得自己老土了,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刚到时还不觉得,现在才明白了,难怪保安们把他们这帮内地来的人当怪物看了。杨二几把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本来像杨二这样的年纪,整个冬天都不会穿的太多,在他厚厚的羽绒服下面就是一件毛背心然后就是贴身的防寒内衣了,下身从来都是单裤过冬。把羽绒服一脱,晚风一吹,又是面对陌生的环境,杨二觉得精神百倍,很是兴奋。一楼旁边是集体澡堂,逢单双日男女开放,今天逢单日,开放女工洗澡。洗完澡的女工三三两两走过空坝子回寝室,杨二就在这些女工中穿梭着,一面努力回忆自己的寝室房间的位置,白天和晚上这里的景致不一样,杨二一会儿往前走几步,又觉得不像,又往回跺两步。

“哎呀!你干啥子?”

原来杨二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工的身上,这个女工抬起头对着杨二叫了起来。一股洗发水的香味钻进了杨二的鼻孔,这时杨二才意识到这些是刚洗完澡的女工们。夜色中杨二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只听到很多女工在笑。二楼看风景饱眼福的男工们此时也大笑着起哄,更有人大声的用四川话吼着“焖墩儿,宝器,澡堂在那边,你娃是不是想往女澡堂拱哦!”杨二忙往旁边几步,避开了这群眼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女工们。心里顿时响起了麻子在酒桌上说的一句话“这儿的女工些,都是四川乡坝头来的,都没见过世面,只晓得焖起脑壳做活路儿。也没得几个长得撑头儿(漂亮)的,不过话说回来,长得巴适,也不得来这些地方做了。”杨二更想起了麻子说这句话时一脸的怪样和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