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回过神来的季清逸才突然明白过来曲文君的意思。

他在水之彼南,而他在南方以北,如今他从北方南下,自然是会经过他的故乡的。

只是如今的季清逸不会想到,这一次被路经的又何止单是他的故乡...

失笑的摇了摇头,季清逸看着身旁的人来人往,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想要,落地生根。

远在数千米的高空之外的曲文君,在飞机经由那个地方时,他特意的透光窗户去看了看。

很久以前,他曾从这里路过了无数次,但却从来没有向下投去过目光,哪怕是无意间的。

可这一次,他特意的去看了看这个地方,那样一个人的故乡。入眼见不得半点风光,却让曲文君留下了满腹的念想。

至于是什么样的念想,此时的曲文君还无从得知。

除夕夜的那晚,锣鼓喧天,烟炮齐鸣。

家家户户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一家老少们全部都对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在守着春晚,等着一年的尾声,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老人们有着改不掉的习惯,他们总会跟着春晚里的钟声一起守岁。

而年轻一辈的就都抱着各自的手机在看着各样的消息,然后再去向远朋近友纷纷道贺。

季清逸也不例外,他像往常一样的在阳台上看着满天的烟花一瞬,然后在各种道贺信息里挑着回复。

屏幕上指尖滑动,季清逸突然在一条短信上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有别于那些复制粘贴来的祝福语的短信,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一如那个人给他最初留下的印象,清冷,少言。

像是想到了打下这四个字时的曲文君的模样一样,季清逸低低的笑出声来。

想了想,终究是回了一句,同乐。

放下手机的季清逸抬起头看向夜空的一轮冷月,脑海中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季清逸想,这个词还真是好啊。

天上冷月皎皎,清辉洒满大地。

只要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远方,那人正和自己一同的沐浴在这月光之下,季清逸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身后从电视机里传来大伙一起念着的倒计时,然后年钟响起。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二十八岁的曲文君,二十九岁的季清逸。

冤家路窄,好戏,将要开场。

新年快乐啊!那在远方的人。

过了年之后的季清逸并未在家中多做停留就动身回到了A城。

这个时候,大多数的游子都还在家中眷恋着那久违的温馨。

所以当季清逸回来的时候,十三月里就只有石良和杨帆两人在看着。

“二哥,今年还是去A大陪许教授一起过元夕吗?”

身体已经大好的石良一见到季清逸就毫不意外的想起了这人往年的习惯。每年的元夕不管是有没有时间他都总是会抽空去A大陪许教授过节。

她从未见过许教授其人,只是无意间从顾念希那里知道了这个人。

不过依季清逸每年的如约相赴来看,这位许教授大约对季清逸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嗯。”

整理着行李的季清逸闻言随意的应了一句,抬头又看到石良是一个人在这里,杨帆早已不见了身影,就接着开口问了一声,“今年又是杨帆陪你过的?”

因为父母的事情,石良在遇到季清逸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孤儿。

所以每逢过年,当大伙儿都各自回家了之后,十三月里就只剩下了石良一个人。

这些年来,有时季清逸会陪着她,有时秦枫会陪着她,但陪她最多的还是杨帆。

毕竟他们这伙人里面只有杨帆的家是在A城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季清逸才放心了许多。

“是啊,每次过年,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又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要不是还有十三月这个地方,我甚至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听到季清逸话语里的习以为常,石良虽然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可就是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想了起来。

果然啊,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与人而言,是多余,对于自己,又像是可有可无。

她真的是想不通自己的母亲既然这么的讨厌自己,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她带进这个世界。

有了她,这世界就又平白多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说过十三月就是你的家,而你也是我季清逸的亲人。”

在听到石良说出那些近乎于自弃的话的时候季清逸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一颗敏感的心。

若说她本是拥有着全世界的幸福的天使,那么在她父母的事情之后,她背后那双隐形的羽翼就被无声无息的给折断了。

从此她就成了失去幸福的折翼天使,有多可怜,再无人会将自己的幸福拱手奉送与她。

“良良,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要一再提起,伤疤一次次被揭开,那么就算是愈合了,它也会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还是说,你愿意自己一直背负着旧事前行?”

自打知道了石良的事情之后,季清逸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一切会挑起她伤痕的话。

可是在此时,看着这样的石良,季清逸知道自己已经避不开了。

动作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来一支叼在嘴边打火点燃。狠狠的抽了一口再慢慢将烟气吐出,烟雾缭绕间季清逸看着那边的石良眯起了双眼。

“二哥,有些事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你是无法选择对它视而不见的。因为它早已就刻入你的骨血之中,时时提醒着你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让你想要装傻都不能。”

此时此刻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石良可以毫不在意的将自己那满身的疮痍曝露在季清逸的眼前。

在这个人面前她向来不会掩藏自己的脆弱,因为知道那样非但会于事无补,反而还会让自己显得欲盖弥彰。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这一辈子直到死的那一刻,你都要带着这种负罪吗?”垂眸看着指间渐渐燃尽的烟蒂,季清逸语气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隐在阴影里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这语气更是让人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我摆脱得了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