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幽梦影》，清人张潮著。张潮（1650～？），字山来，号心斋、三在道人，安徽歙县人，生于顺治八年。他是清代文学家、小说家、刻书家。其父张习孔于顺治乙丑（1649）登进士第，此后家境渐佳，因此张潮从小生活优渥。张习孔历官刑部郎中，外放山东督学佥事，诰授奉政大夫。张习孔晚年侨居扬州，建诒清堂从事藏书、著述、刻书活动。张潮出身名门，于是少年起便学习四书、五经，走八股科举之路。由于禀赋聪颖，十五岁，得补博士弟子员。但后来仕途坎坷，连试不授，最终，也仅得了个岁贡生，入资授翰林孔目。

张潮一生好游历，喜交友。他到过很多地方，与当时的名人有诸多接触，如当时名流黄周星、冒辟疆、曹溶、张竹坡、尤侗、吴绮、吴嘉纪、孔尚任、杜浚等，都曾与他交往甚密。这一时期，他曾在扬州游历，并且在这里著书立说，创造了人生的辉煌。除我们所熟知的《幽梦影》之外，还著有《花影词》《心斋聊复集》《奚囊寸锦》《心斋诗集》《鹿葱花馆诗钞》等，编辑评定《昭代从书》《檀几丛书》《虞初新志》。《幽梦影》是他在三十岁时动笔写的，前后历十五年方才完稿。

《幽梦影》全书共有219条人生哲理构成，文字中随处可见山水云雨、风花雪月、鸟兽虫鱼、香草美人、琴棋书画、园林建筑、读书著书、谈禅交游、饮酒赏玩等，所谈最多的也是这方面内容。在这些文字中体现出了作者对人生和社会的感悟，其中有对文人骚客的琴棋书画、诗词雅章的体味，有对山光水色、花鸟虫鱼、风云雨露、俊林秀木大自然的赞美，有对官场科第、庸俗的人情世故的讥讽，有对儒、释、道的参悟与堪破，可见它包含的内容极其丰富。在语言方面，作者写作时敢于联想、想象，将自然界中的生物赋予灵性写在作品中，同时还运用比喻、对偶等多种方法，使语言集节奏美、匀称美、声韵美的和谐统一，在审美角度上更胜一筹。除此之外文字后还有评语，评语都是作者同当时的学者、朋友议论时，大家所发，众家各有说辞，争鸣争放，全是率性而发，毫无矫揉造作之感，语言或幽默诙谐，或妙语解语，或清警拨俗，发人深省。读书中的格言、箴言、哲言、韵语、警句，用幽静的态度去观察人生与自然，如梦一般的迷离，如影一般的朦胧，享受那种艺术家对生活所拥有的感受和体验，感人至深。

这部书著成之后，风靡一时，受到了百余位学者的关注，纷纷加以赞扬，并给予了评点，其受欢迎程度大大超过了当时同样广受欢迎的《菜根谭》。林语堂先生在《张潮的警句》中说：“这是一部文艺的格言集，这一类的集子在中国很多，可是没有一部可和张潮自己所写的比拟。”给予张潮的《幽梦影》以高度的评价。其实从《幽梦影》的多方面来看，它不仅是一部“文艺”的格言集，更是一部“人生”的格言集。

《幽梦影》后来被收入《古今说部丛书》时，编者因其文体形式独特，而将其标目为“清供”。“清供”一般指的是案头清雅的蔬菜摆设，之所以将其作为《幽梦影》的标目，是因为此书所辑均系随兴而得的“清言隽语”。明末清初随感格言式的著述已多有出现，如屠隆之《娑罗馆清言》、陈继儒之《小窗幽记》即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张潮的《幽梦影》却有新的创造，正如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杨复吉所言：“昔人著书，间附评语，若以评语参错书中，则《幽梦影》创格也。清言隽旨，前于后喁，令读者如入真长座中与诸客周旋，聆其謦欬，不禁色舞眉飞，洵翰墨中奇观也。”（《幽梦影》跋）从网络时代的眼光来看，他这种格局倒是与当今的微信朋友圈十分相像。兹举其一组为例：

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真是菩萨心肠。

余淡心曰：洵如君言，亦安有乐时耶！

孙松坪曰：所谓“君子有终身之忧”者耶！

黄交三曰：“为才子佳人忧命薄”一语，真令人泪湿青衫。

张竹坡曰：第四忧，恐命薄者消受不起。

江含徵曰：我读此书时，不免为蟹忧雾。

竹坡又曰：江子此言，直是为自己忧蟹耳。

尤悔庵曰：杞人忧天，嫠妇忧国，无乃类是。

正文是张潮的原创，下面排列的是文友们即兴畅所欲言的评论，甚至还有文友之间的相互回应与借题发挥。除了没有点赞图像，完全是一组微信朋友圈的格局！在《幽梦影》中，除张潮219则原创外，另有112人参与发表了512条评论，除了极少数没有评论外，共形成了超过200组纯文字型的微信朋友圈！

《幽梦影》是作者纯情至性的流露，是作者审美追求的结晶，是作者精简丰厚人生感情的最终提炼。作者豁达潇洒的情怀，在字里行间表露无遗，作者风流自赏、真率雅致的生活态度跃然于楮墨纸帛。这不仅慰藉了与他同时代的文友们的心灵，对于我们现在生活在繁忙的工作之中的人来说，也是减轻心理负荷的良药。众所周知，在当今社会物质文化越来越发达的同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却危机四伏，浮躁、不安、焦虑、忧郁、烦恼、迷惘成为现代人的通病。人们失去了本真面目，在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社会，变成了一具具腐朽的臭皮囊，原有的清纯无邪只成为一种幻想，这些都来自对物质的狂热追求。而《幽梦影》对于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剂解放心灵、解除疲惫、放松心情的清凉妙药。

我们不妨在茶余饭后，工作闲暇之时，同张潮一起，赏花玩月，游山玩水，移情自然，释放自己，感受书中的幽香，书中的幽影，书中的梦幻，从中汲取更多的营养。我们将此书推荐给读者的目的就在于此。

此次整理，是以通行的道光世楷堂刊《昭代丛书》本作底本，并参以他本校勘标点，各家评点依次附与原文之下，为方便读者阅读，加了必要的注释。在此基础上，为读者更详细深入地理解原文，本书还加了译文和评析，让您在品读文字时，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

由于编者能力有限，本书中不当或错误之处在所难免，敬请方家批评指正、不吝赐教。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