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黄沙中从远处静静行来一队人马,在今日这样大的风沙中打头行走的一位士兵也不忘死死的撑着带有火红艳丽凤纹的旗子。她要守着规制,无论情况再恶虐只要她人不倒,手中的凤国国旗也一定要竖直立着,不到半人宽的旗面也一定要舞动出凤凰飞天的气势。
就像她手中握着她的命,她的全世界。当然这是一名普通凤国士兵,这个队列里都是像她一样的士兵。只不过她们此番的目的不是打仗,而是护送凤国的一位皇子回京。
这样就很奇怪,一队士兵,一个皇子,加上这一大片黄沙怎么看都不相配。凤国最为尊贵的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片荒芜的大漠上,而此时他们的路程还远着呢。
队伍中间有一架明黄色锦缎做的马车,这便是凤国大皇子凤疏白的座驾了。马车前本来坐着一位眉发半百的老人,他穿着黑布衣,像是被这风沙弄的很疲倦的样子,此时正不断的用一只同样黑的手帕挡着脸。突然听见里面开口道:“李公公进来吧,这不比宫里别勉强了!”
这个声音清冷低沉,到不让人觉得阴郁,相反听了皇子的话后李公公心里一阵熨帖,也不再固执的守着礼法将门帘掀起一个小口,身子灵活的钻了进去。
这马车里面十分宽敞,就是再多来几个李公公也是坐的下的。他见皇子没有把纱斗笠戴上,连忙走进几步手拿了凤疏白放在一侧的斗笠就要往他头上带,嘴里还埋怨着皇子道:“我的皇子哎,这大漠风沙极为厉害,您的皮肤又才好,可不要再把斗笠拿下来了。”
这皇子也不再吭声,任李公公将这斗笠戴上,一层白纱刚刚好遮到他的脖颈处,现在只能稍微看到点露出的脖颈处的皮肤,那肤色也是极为白皙的。
皇子穿着跟斗笠一样白的锦衣,仔细看上面有银色细线绣制的凤凰的尾巴,双手细白肖长,交叠的放在腿上。
李公公已经习惯了皇子的沉默不语,他又自顾自的念叨着,“皇子,不——看我又忘了!凤公子,咱们这次终于熬出头回了家,您就放心好了,女皇当初也是极为不舍的才做了这个决定,把您送到玄国当质子,你可不要老在心里憋气,老奴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这个心结,”
斗笠垂下的纱隔绝了皇子的面色,李公公也并未抬头去看他。只是望着窗外继续道:“可是阿,女皇毕竟是你母亲,一打胜仗她不就着急立马的把您接回来了吗?回去之后您可要对着她多说点话,您毕竟是她的大皇子。也好找一个世家女主。”
凤疏白看他说罢停顿了一会才道:“李公公,十年了,我也年过二十,再说了我这样的样貌哪个女子会喜欢,世上女子皆喜欢容貌艳丽的男子,可是我……样貌不出挑也罢了,不说了。”
李公公听凤疏白讲起容貌也不禁在心里叹气,天家皇子按说没有道理容貌普通,凤疏白是个例外,他的五官分开来看极为出挑,只是组合在那张脸上却是不像普通男子那样娇艳美丽,倒显现出一股仙气来。生生跟人隔了好大的一股距离感,所以不太合当今女子的审美。送去做质子倒也是少了那些扰花之辈。
李公公看着他长大的,他没有子女,就把凤疏白看作自己的儿子侍奉,十几年的陪伴二人之间的感情倒比那凤女帝浓厚。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抖动,车辕磕磕碰碰一阵却是停下来了。
李公公把头往外一伸想找个人问问是什么事情这般动荡。可是他放眼一看本来走的一水儿的队列士兵现在零落四处,不少还跪坐着处理伤口,他一惊,不好,这是遇上马贼了。
马车周围还留着一些没受伤的侍卫,她们把马车围的密不透风纷纷抽出腰间配刀对着前方的那票马贼。
那票马贼一群的黑衣打扮,人数比士兵少,可是挨不住马贼不断的射箭偷袭。此时士兵们已经存少剩多了。
李公公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哆哆嗦嗦的走到马车前对着那方马贼头子说道:“你们要钱后面的马车里有,尽管拿去,只是不要再伤人了。”
他勉力装的大气跟马贼谈判,可是那帮马贼可不那么想,一个蒙面女子自那里面走出,开口道:“老家伙,都杀了这么多人了,我还怕多杀几个吗?倒是你乖乖交出马车上的公子和珠宝,我与我这几个姊妹商量商量到可以放你一马。”
李公公听见此话气急也不害怕了,他挡在马车前指着女子骂道:“你知道这里面坐的是什么尊贵人物吗就敢冒犯?你好大的胆子!”
女子的笑声从蒙着黑布的下面传出来,“胆子,做我们这行别的没有就是有胆子!你若找死,我们也不拦着,哈哈哈哈……”
黄沙遍地中那群女子的笑声听在李公公等人耳中格外惊心。
可是士兵们虽然数量变少,却是没有一个退缩的。她们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就等着最后一刻殊死搏斗。
马车的绣着凤纹的黄锦帘一只修长玉手探了出来,紧接着一名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站在马车上。
李公公连忙用手想把凤疏白推入马车内,却见皇子举起一手向他摆了摆。他对着士兵还有李公公道:“不必做无谓之争,局势已经明了,再打下去也只是白白送了你们的性命。降了便是,不必管我,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围着马车前的都是跟随皇子已久的人,她们在受了女帝的命令起,都一心一意的护卫着皇子的安全。心里都是对皇子的身份有所顾忌的,可是此时此刻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却叫她们不必管他自行离去,心中怎能不惊。
于是众人皆是被皇子的话怔了一瞬,风沙突然的渐渐平息了下来,从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女声不知对着谁道:“好!好!这样侠气的公子倒是少见,”她声音又逼近马贼站的地方闲闲道:“你们这群贼人,自己杀人也到罢了!干嘛冒充这马贼?你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有没有想过狂风寨的马贼们要在之后莫名背上杀人劫货的罪名。好冤枉啊!”
过了片刻才看到一名青衣女子持着一把剑自那风沙平息处走来,双眉上挑着在脸上勾起一个弧度,一双上挑凤目里的乌瞳发出点点明亮的光泽。
她立在原地片刻突然脚下一点,飞身向那群黑衣人刺去,那剑气极利,还未近身当先的那名女子就被撞飞了出去。一击之下也没见那剑砍伤人,可是那群女子确如中了埋伏一样纷纷被撞到在地,不少口中还吐出点血沫出来。
她顺势滑到了马车前,也不去管身后众人是逃是走,嘴角一弯,伸出一只手来放到李公公面前,欣赏了会李公公崇拜不可置信的眼光之后,似是调笑道:“怎么了?没见过剑客杀人啊,不拿点东西感谢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可是李公公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恐慌,他拽着女子的手一下子把女子翻转到身后,身体却突然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向着女子倒了下去。
女子笑意还凝在脸上,手中剑却早已抛出,一下子命中了那名射箭的马贼,那马贼惨叫一声才完全躺平在地上了。
凤疏白血液都凝固了,他慌慌张张的跳下马车,一把将李公公从那怪异的女子手上接过来,声音颤抖了几瞬才把话说完整,他喊着这半百鬓发的老人,“李公公!李公公!”
李公公的手再也没力气提起来抚一下他最为放不下心的皇子,随后他把眼睛从凤疏白的身上转开直直的看向那青衫女子,女子离得近了些道:“哎,老头,谢谢你,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们两清了。”
可是她口中的老头显然不是跟她说这事,他皱着眉头看着女子道:“我现在……现在委托你,请好好护送我们凤公子回京。你来,”他从怀里掏了掏,将一个什么东西紧握在手中拿了出来,放入女子摊开的手里,那是一只黄金雕刻的梅花簪,然后就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女子说道:“这是报酬……”
刚说罢便闭了眼,抱着李公公尸体的凤疏白一下子哭喊了出来,他在向着天地喊怀中人的魂魄,喊着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可是就是这样无常,刚才还好好的人一下子就没了。
青衫女子露出两节细白手臂,正朝着插好木碑的坟墓填上最后一抷土。
弄完这些后,她将手中东西一抛,便转过身来看着从刚才起就不说话的公子笑道:“我是剑客谢花繁,看来咱俩有一段日子要在一起了,你好啊,凤公子。”
谢花繁刚将手伸向公子的白纱斗笠,却被这公子极快退后几步躲开了,她也不恼,只是心下有些好奇这公子的样貌罢了。她把他带入了她的堂姐的狂风寨附近,这边树木倒是有几棵但是更多的是光秃秃的山。
见那公子也不说话,便也不去戏弄与他了,只是当先领着路向狂风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