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拆！拆！

盛夏六月，一动不动都能热出一身汗，要不是为了云丫和吕大郎的婚事，花乐乐才不愿出门——实在太热了！没有空调、冷饮就罢，还得穿长衣长裙，不捂出一身痱子才怪。

今日要替云丫送嫁妆单到秋娘那儿，谁知刚到她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眼生的胖女人气哼哼地从里面出来，走在门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见花乐乐打量她还回了一白眼，才扭着肥硕的腰肢离开。

看她这身花枝招展的打扮，似乎也是媒婆，怎么自己没见过呢？花乐乐寻思不得要领，便置之不理，往秋娘家里去。

谁知花乐乐见了秋娘，却发现她脸色不大好，花乐乐赶紧把嫁妆单交给她才问，“秋姐姐，您这是怎么了？”见她不语，又道“我刚才在门口碰到一个胖女人……”

“你莫理她！这黑心鬼！活该下地狱滚油锅！”秋娘闻言破口大骂，“就凭她——也敢妄想我夫君的位子？呸呸呸！”

本就一肚子火气的秋娘顿时找到了泄洪的口子，噼里啪啦将缘由道出：

原来那个胖女人姓丁，也是个媒婆，为了丰厚的媒人钱，经常昧着良心干些指黑说白的缺德事，秋娘看不上这种人，所以从不和她来往。

偏偏这世道就是像丁媒婆这样的人左右逢源，和富贵人家交好，不是替这家富户寻美妾，就是哄那家良家少女从了地主老爷——按照秋娘的说法，这压根儿不是媒婆，而是借着月老的名头干皮条客的老鸨。

那一直被秋娘明讽暗刺、矮人一截的丁媒婆今日不请自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来炫耀的。

事情得从城东‘黄万贯’第四子黄十郎的婚事说起，黄家祖上靠走船发家，累积数代，攒下家财万贯，也曾是这象兴府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皆因生来富贵而不知挣钱之艰难，黄家子孙花钱大手大脚挥霍无度不说，还爱仗着权势干些欺男霸女的缺德事，惹得天怒人怨，致使家境每况愈下。

偏偏这黄家人不寻思着如何振兴家业，反而打起了歪主意：仗着一副空荡荡的花架子，骗娶外地不明就里的富贵人家的女儿为妻，等新娘子带着大批嫁妆进门，便如肉包子入了狗口，有去无回。纵是新娘子日后发现被骗，可生米做成熟饭，又能怎么办。

这需要娶媳妇的黄十郎虽才二十出头，可身子骨因为长年浸染酒色早就坏了，据说还染上了痨病，形如枯鬼，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命归天。可就这样的坏秧子，平民女子他还看不上，妄图娶一名容貌出众、有丰厚嫁妆的小娘子为妻，挑来拣去，黄家看上了府城治下宣华县马首富的女儿马娇娇，便要秋娘帮忙做媒，秋娘自然是婉拒了这单活。

秋娘不干自有其他媒婆愿意干，这个接手的人就是丁媒婆。并且，丁媒婆把事情办成了，她今日来，就是为了炫耀，因为黄家答应了要帮丁媒婆拿下府城官媒一职。

花乐乐听完，不敢相信地道，“这不可能吧？马家又不是穷得卖儿卖女，怎会答应把女儿嫁给黄十郎？”

“要是实话实说，马家肯定不会同意。”秋娘用手指点点她的嘴，“咱们媒婆是拿来干什么的？有了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便是只鸹噪晦气的乌鸦，也能讲成是报喜讯的喜鹊！她将黄家吹得天花乱坠，还怕马家不中计？”

花乐乐问，“那黄十郎真有这么坏？”花乐乐虽然有梅娘的记忆，可梅娘毕竟是一小老百姓，豪门生活离她十万八千里远，古代又没有媒体爆料，她只知道黄家风评不大好而已。

秋娘翻白眼，一脸嫌弃地道，“那是当然！”秋娘作为官媒家眷，手上消息灵通，没有保密意识的她跟花乐乐讲了一件前两年的黄家婚事，也是骗了一个外地富户的女儿为妻，将人的嫁妆霸占了不说，还被关在小院时常打骂不让外出，要不是女方家人来探望，还不知道那新娘子后果会怎样呢？强龙不压地头蛇，最后女方家为了救自家女儿脱离苦海，不止嫁妆要不回来，还搭上一大笔钱财！

花乐乐愤怒地道，“真是没天理了，竟有如此无耻小人！活该下地狱滚油锅、千刀万剐！”

“可不是嘛！”秋娘附和，“所以当日黄家叫我帮黄十郎说媒被拒绝，估计是被他们记恨上了，所以才害得我丈夫的位置不稳啊。唉~”说完便愁容满面。

花乐乐疑惑，“诶？那黄十郎不是得了痨病吗？”得到秋娘的点头后，又问，“买猪看猪圈，难道马家在定亲之前，都不先看看黄十郎人长得什么样吗？”

“这就是那丁媒婆的精明之处了。”因丁媒婆迫不及待来找秋娘炫耀，所以秋娘知道得很清楚，“黄家有个旁支的郎君十四郎，和十郎年纪相仿，却长得一副好颜色，那日男女双方相看在宣华县的得意楼，黄家七八个同龄的郎君坐在大厅里，十郎和十四郎二人皆穿了件颜色相仿的衣裳，马娇娇隔着屏风相看，丁媒婆在旁只说‘穿某某色衣裳的便是’。你说，马娇娇一未出阁的小娘子，她好意思追问吗？自然是以为那风度翩翩的十四郎就是她要嫁的郎君，原本马郎君不太同意这门婚事，还是马娇娇一力促成的呢。”

花乐乐暗暗吐槽，‘敢情马娇娇是个颜狗啊！’“哎，秋姐姐，这不是还没拜堂吗？只要这婚事黄了，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花乐乐还没说完，秋娘就摇头如拨浪鼓，“不成不成！黄家已经送了聘礼，这婚事就算是成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咱们是媒婆，更加不能坏了规矩！拆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你千万不要起这样的心思！”

秋娘见花乐乐满腹牢骚的模样，又安慰道，“黄家势大，但并不能只手遮天，我家夫君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想撸下来，没那么容易咧！改明儿我去找阮通判的娘子说说情，黄家以为就他家上头有人？哼！通判家的大娘，还是我帮做的媒呢！”

打蛇打七寸，花乐乐还是觉得搅黄黄十郎和马娇娇的婚事这一办法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果，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全是狗屁，违章建筑人人得以拆之！尤其是这种迫害无辜女性的垃圾婚姻，更是要及时列入‘快速爆破拆除套餐名单’！但是各人有各人的世界观，她不强求秋娘认同，所以便不再劝。

花乐乐告辞了秋娘回到马尾巷，在路上，她便思考怎么搅黄？她相信，如果马娇娇知道黄十郎的真面目，肯定会悔婚。

但关键是马娇娇要怎么知道真相呢？

没有网络没有电话的时代，要么写信托人送过去，要么亲自跑一趟。

驿站可以帮送信，可价格高不说，单是这效率，不能保证信件能不能及时、准确送达。况且人多嘴杂，万一被人传出去是她通风报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家再不济，要弄死她一个独居寡妇，还是很容易的。

自己跑一趟吧，无缘无故，衙门不会给她开路引。没有路引她出不了府城，也进不了宣华县。

原本在现代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就解决的事情，在当下，反而成了最大的难题。唉~

“婶子，刚从外面回来啊？”张屠户见花乐乐一脸神游天外地路过他的摊子，连忙叫住她，“天气那么热，拿对猪耳朵回去凉拌可好？”也不用她回答，自径拿起一根竹篾将猪耳朵串起来塞到花乐乐手中。

花乐乐是手心一重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张屠户的摊子，她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家里还有菜呢！”说完又将猪耳朵还回去。

二人推来让去，花乐乐却突然想到一件事，高兴地道，“哎？张屠户，不如我今晚去你们家吃饭吧？好久没尝到秀娘的厨艺了！”大街上不好说事，刚好找个理由去张屠户家。

“啊？好的。”张屠户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