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新的营生

谢灵姿觉得这是她过的最无趣的一个年了，被母亲勒令仔细休养，天天喝苦汁就罢了，还不能外出！这卧室的地砖都叫她走得磨去了一层！

好不容易等到初十，她终于磨得母亲的同意，可以出门一趟了！

“快快快！”谢灵姿穿得极为厚实，领口一圈毛茸茸的白兔毛，衬得小脸白莹莹的，她跑出谢家大门，深吸一口气，啊~外面的空气就是好！

“姿娘，您等等奴儿们啊！”春芽带着几个小丫鬟匆匆追上来，“娘子，咱们真的不坐轿子吗？”

“不坐！”谢灵姿一口拒绝，“这些天，我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一看到逼逼仄仄的门门框框就讨厌！”

春芽还能怎么办？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娘子也就好了一段时间而已，还是那么任性！

虽然还没有到元宵节，可街上已经有商贩在和卖与元宵有节关的商品了。谢灵姿看到街边一个小摊上摆卖的瓷娃娃很新奇，就立马抓一个上手细看，暂时忘了要去找花乐乐的事情。

“谢小娘子，这些天你还好吗？”一道饱含关心的温柔男声在旁边响起，谢灵姿转头去看，只见身长玉立的卞五郎正在不远处望着她，眉眼带笑，柔情似水。

卞五郎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她，谢灵姿连拿着商贩的商品都忘记放下了，快步走到他面前，笑得艳若桃李，“我很好呀~”

卞五郎的笑容立即僵了，“你不是她！”

谢灵姿的笑容也僵了，上翘的嘴角慢慢平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卞五郎垂下眼睑，内心十分痛苦，听说‘她’病重，他心急如焚，多次找机会到谢家，想探望一二，却因为男女有别，不能见面。所以他便让人在谢家门口守着打探消息，得知她今日出门，急急忙忙赶来。

谁知，如今再见到谢灵姿，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谢灵姿，而是恢复成了原样，仿佛美梦一场不得不清醒一般，他忍不住追问，“她去哪里了？”

谢灵姿原本带着热情的眼睛开始弥漫冷意，质问道，“你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了，是不是？”他俩从小就相识，这些年她追着他跑，便是不喜欢她，可总该感动她的执着吧。所以眼看着别人占了她的身体却因为心悦对方而当做不知情？并且因为小偷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心安理得地让讨厌的正主被鸠占鹊巢？

卞五郎的眼神躲闪，没有说话。

“卞自愉，我一直认为你人品高洁是君子！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终于冷了心的谢灵姿很生气，手中的大阿福毫不犹豫地往他扔去，大阿福砸中他的胸口然后掉落下来，“嗙啷”一声，笑眯眯的瓷娃娃顿时四分五裂。

街上的人本就多，再加上这吵架的一男一女都是高颜值，此时纷纷围着谢灵姿二人看热闹。春芽怕出大乱子，连忙掏了一块碎银子丢给大阿福的摊主，然后拉着谢灵姿的手，可怜兮兮地求着，“娘子，咱们走吧？”

幸好谢灵姿还有理智，没有当众和人对掐，她深吸一口气，把满肚子的火气压回去，“你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做官！免得祸害百姓！”她掷地有声地抛出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卞五郎下意识拉着她，“等等——”他哀求道，“谢灵姿，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虽然现在不喜欢了，但谢灵姿也见不得他这模样，便气呼呼地道，“我哪知道她去了哪里！作出这等盗窃之事，自有老天爷处罚。你要真想知道，你问老天爷去吧！”说完就甩开他的手，往荷角街走去。

谢灵姿气冲冲地走到花乐乐家门口，也不用春芽去叫门，上前就大力拍门，“开门，开门，快开门！”拍得木门邦邦响。

“这位小娘子，不知是有何要紧事，需如此大力拍门？”身后一道男音响起。谢灵姿刚才因为卞五郎而怒火冲天，一听到这类温文尔雅的书生型嗓音便忍不住迁怒，头都还没回就道，“关你什么事！”

“……”刚跑步回来的李俊生：京都女子都这么泼辣的吗？

“是你！”谢灵姿回过头看，发现是李俊生，一身苦力人的打扮，若是往日她必定好奇，但现下她没心情，便问，“李娘子呢？”她先前还是魂魄时，多次穿过墙去找花乐乐，因花乐乐对她的态度如朋友一般，所以她和花乐乐相处也极为随意，不用敬语。

李俊生皱眉，这女子衣着华贵一副大户人家的打扮，怎么这么无礼。“母亲现下在街头的庆生茶馆。”

谢灵姿满肚子的恼火急着找人倒，又不想干等，便吩咐春芽把带来的礼物交给李俊生，转身带着人去庆生茶馆。

被迫接了一堆礼物的李俊生看着谢灵姿脚下生风地离开，唯恐她对自己老娘不离，立即跟了上去。

荷角街距离官宦的住宅区挺近，故而住户的经济水平大多是小富左右，庆生茶馆的定位属于中下档，特别适合这些有几个闲钱的街坊邻居。

花乐乐自上京后，花钱如流水，进账却很少，为了不影响俊生的科举大业，挣钱一事势在必行，可是她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谁会贸贸然地请她去做媒？只能改做另一种营生。

她虽然嘴皮子利索，但并不意味着就擅长做生意，况且做生意要本钱要门路，这些她都没有，想来想去，只能从自己的特长下手。

花乐乐也不着急，先是和左右的街坊混熟，你送我几个枣子、我送你一把葱，顺便一起唠唠嗑聊聊天，很快就和这条街的大妈大婶打成一片。再下来，街坊邀她一起去茶馆喝喝茶吃吃点心，她便发现了商机。

街上的茶馆平时生意不错，偶尔还会请些唱曲的、说书的来助兴，这个时候，生意就更好了——毕竟古代平民的娱乐方式不多嘛。

花乐乐一拍大腿，别的没有，她在居委会做牛做马的那些年，可积攒了不少的奇葩案例呢！何不弄出来卖给茶馆？

挣钱的事耽误不得，花乐乐立即找俊生要了纸笔，然后把那些奇葩事掐头换面，改成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故事，然后喜滋滋拿起给俊生看，询问他，这个营生做不做得。

李俊生看着纸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狗爬字，神色莫名，过了一会儿才问，“娘，这是您写的？”

花乐乐点头，“对啊。咋了？犯忌讳了吗？”这古代规矩就是多，要避讳的东西也多，所以她以为是这个故事不行。

“故事没问题，”李俊生想了想，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娘什么时候会写字的？”

花乐乐早就想好了借口，故而很自然地道，“往日你读书写字，我天天这么听着、看着，自然就把它们留在了心里，等你上了京都，我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干，就找出你的那些书本纸笔自己摸索，是不是很吃惊？”

李俊生完全释疑了，由衷地感慨道，“‘古有云，活到老学到老。’阿娘真是勤学不缀的典范啊。只是这书法略有欠缺，不知阿娘喜欢哪位大家的书法，儿子可以去帮你找几本摹本来对照练习。”

这越扯越远了。花乐乐忙着赚钱，对浪费笔墨没兴趣，她罢罢手，“这个以后再说了，你看看我这故事如何？能不能卖给茶馆？要不你替我抄一份字迹整齐的，拿去给茶馆的老板看看？”

李俊生自然无所不从。誊写完了还陪着花乐乐去庆生茶馆推销。

花乐乐写的故事短小精悍，人物言行举止夸张奇葩，情节曲折离奇，结局出乎意料，庆生茶馆的老板一口气看完，立即拍案决定要买下来。

于是，二人便商量这价格问题。茶馆老板有两个方案：一、买断故事，后续不再和花乐乐有关；二、按分成。

花乐乐询问俊生的意见。李俊生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方案，虽然得钱少，但故事交付后，不必担忧其他，省心省事。

所以等谢灵姿带着人庆生茶馆时，发现茶馆里坐满了人，本应沸反盈天才是，实际上馆里很安静，茶客男女老少，无不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个个耳朵都支棱着，唯恐漏听了内容。

谢灵姿刚走进去，小二就垫着脚穿过人群，轻声问道，“客官要进来喝茶吗？”

这做派跟做贼似的！唯恐吵到了人。

谢灵姿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也小声地道，“李花氏李娘子在吗？我是她的故友。”说完，意示春芽掏钱。

这些天茶馆生意爆棚，多亏了李娘子提供的故事，活多虽然累，可得到的赏钱也多啊！小二已经打发了好几拨来挖墙脚的同行了，所以一听到这类的话，先下意识地打量来人一二，然后看她衣着华贵，不像是来挖墙脚的，才接了赏钱，半信半疑地把人领到二楼的包间。

小二推开门，谢灵姿一眼就看到花乐乐背对着大门坐在窗前，桌上一壶茶，两碟糕点，“哟~许久不见，你过得倒是颇为自在啊！”

还是熟悉的语气，还是熟悉的讽刺，看来这是正主回归了。花乐乐回头，起身邀请了她入座，给她倒茶，“恭喜你回归啦！前段时间我原本想去谢家看望你，不过一到门口，就见送礼的人已经排到街口，所以就回来了。”

“哼！”傲娇的谢灵姿表示要顺毛。

花乐乐轻轻推她一把，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给你个机会，你尽管吐槽，大婶我决定浪费我宝贵的写作时间充当你的树洞！”

谢灵姿眨巴眼睛，“什么是吐槽，什么是树洞？”

花乐乐站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书柜取出一沓纸交给她，“喏~”

谢灵姿接过那沓纸，只望一眼，便嫌弃地道，“字真丑！”然后一看就入了迷，连先前的怒气都忘了，包间里就只剩下那翻纸张的声音。

花乐乐好笑，这不就是古代的真香版本吗？见她无心说话，又继续构思故事情节。

李俊生气喘吁吁地赶到，本以为是剑拔弩张的场面，谁知道那像炮仗似的小娘子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娘亲的稿子，而阿娘则埋头写字中。于是就放心地离开了——他今天跑够了阿娘规定的圈数，终于可以安心地看书了！

谢灵姿看完手头上的纸张，意犹未尽地追问，“接下来的呢？”

花乐乐头也不抬，“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看文章和吃大餐都是一样的，要是不一口气看完吃完，非但不觉得满足，还挠心！谢灵姿闷闷不乐，“还说要做我的树洞呢！”看了花乐乐的小故事，她自然知道了什么叫树洞，什么是吐槽。

刚好写完一个段落，花乐乐停笔，“你说呗。”

都过去了一上午，谢灵姿此时也不生气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干巴巴地讲完，完了还问一句，“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不过帮亲不帮理是人之常情，你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卞五郎人品如何，而是你的事情。”

谢灵姿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情？”

“灵安要当太子妃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得赶在她面前订下婚事？”所谓长幼有序，就算不赶在谢灵安前头成亲，谢家肯定会尽快给谢灵姿订下一门婚事的。“如今你的身价水涨船高，可以说，这京都的未婚郎君是任你挑选了。”花乐乐挤眉弄眼，“怎么样，是不是打算向灵安借十个八个亲兵去把卞五郎抢回来拜堂成亲？”

谢灵姿一拍桌子，“我才不要嫁给卞五郎呢！他眼巴巴地盼着那个假货，我若是嫁给他，岂不是要一辈子当那假货的替身？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也行，婚姻大事马虎不得，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赌气。”花乐乐作为现代人，不赞同古代那种父母作主儿女听从的婚恋观念，“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可夫妻俩过日子，还是要志趣相投才生活融洽，与你门当户对的好郎君那么多，你也不必非得卞五郎不可。若是有什么想法，你不妨和家里人讲一讲。”

谢灵姿由衷地道谢，“谢谢花姨。”

花乐乐不甚在意地道，“哎，客气了。咱们不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