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我的话说得太过直接,看到他被我呛得一脸青黑的神色,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数秒,我就对自己的恻隐之心表示后悔,这个男人,他总嫌我的生活不够乱似的。
“江南,看你这话说的,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没想到会碰到楚少爷,今天我跟你还有茉莉,相处的十分愉快,我想问问你,可否赏脸一起吃个宵夜?”
“贺成,你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我跟江南的关系,不是你随便说两句话,就能离间的!”
楚皓全身僵硬,我忙拉住他的手臂,出言相劝:“你别这样,让我来说!”
真是够了,两个成年人,学高中生打架还不够,居然幼稚地斗起了嘴,还不等我说话,贺成又接了口。
“幼稚?我是实话实说,楚皓,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你扪心自问,你有能力给这个女人幸福吗?”
老天,是谁说有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是件顶有魅力的事?天上吊下根绳子吧,好让我就这么伸手飞离地面也是好的。
我一阵目眩,死气沉沉地道:“二位慢慢聊,我明天还要上班,先上楼了!”
“江南!”楚皓抓住我的手,唤我,声音沙哑,我回首望他,平日里精神澄澈的眸子居然是红的。
我一阵难受。
“楚皓,你放开她,你别忘了,你明天要跟惠子一起去见你的父母,我已经跟你家里说过,会派人送你们过去,我留下来江南照顾!”
贺成怎会放过这么好挤兑楚皓的机会?他趁热打铁地表明立场,我心下不忍,挣脱掉楚皓的手,打断他:“贺先生,有什么事你们私下协商吧,请别在我面前这样!”
贺成回望我,神色复杂。
“还有,请你们管好各自的生活就可以了,我不是婴儿,照顾这两个字,不适合用到我身上!”
我又转过身,看住楚皓,心痛地出声:“你别在这里呆着了,虽然我答应会跟你一直保持关系到你结婚那天,但现实好像有点困难,你也看到了。说实话,那女孩有什么错呢,听从家人的安排漂洋过海来做你的新娘,却要因为我而受到影响,实在是无辜,我不能再固执下去了,你走吧,我们以后就别再……”
“别再怎样?”他突然用力,捏住我的肩膀,痛苦的表情让我不忍直视,我将头偏向一边。
他哀求道:“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没有你,我感觉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摇晃着我虚脱的身体,我闭眼不看他,只感觉到贺成把他捏住我双肩的手臂拨开,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楚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只顾你自己的感受,你没看到她,都快站不稳了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还抓着她做什么?”
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理会这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我沉默着。
下一秒,贺成轻推我的身体,替我打开车门,把我塞进了他的车子。
车子驶离小区,我木然回首,楚皓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坐在黑色的大车里,只觉双目刺痛,眼睛像是被雾气罩住了一样,不管怎样睁大,仍是看不清眼前的任何物体。
“江南,你别这样,别人见了,还以为是我绑架了你!”
一盒纸巾递到我跟前,贺成略带轻笑的声音响起。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怎么回事?我是哭了吗?我转头看车窗,那里面映着一张面如死灰的死人脸。
呵呵,我在心里冷笑,还是忍不住啊,哭成这样!还是伤心啊,所有的潇洒都不过是表面功夫啊。
“放心,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你可以尽情宣泄!”
贺成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他的冷幽默,我却一点也不觉风趣,只觉荒诞跟丢脸,居然在这个男人跟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还不自知。
我抽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嗡着鼻子道:“贺先生,麻烦你送我回家!”
车子突然停下,眼前是一片空地,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贺成转过头,神色严肃地看住我,像是要看到我的心里去,每次跟他交谈时便会有的如芒在背的紧张感再次袭击着我,我小心翼翼地回望住他。
“江南,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他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我茫然呆坐,无心回答,我想要什么,我已经跟楚皓说过的,不想再跟这个人谈论:“这是我自己的事,麻烦你送我回家!”
“抱歉,我做不到!”他声音坚决而响亮:“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么,我是特地来找你的,目的是想跟你吃顿宵夜,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半途而废吗?”
“我说了送我回去,你这个人,听不懂话吗?你做什么那么多事?”
我突然火大,这个男人怎么那么没有自尊心?我都表示的如此直白了,他还要往枪口上撞,就怪不得我情绪激动了,我本不是个乱抓人撒泼的人。
“你还能发火,说明你还没走火入魔,这才正常,一直憋着,会产生内伤的!”出乎我的意料,他不怒反笑。
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把车顶的灯打开,径自把我衣袖撸起,看到手腕上两道鲜红的勒痕,他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微愠道:
“这个疯子,把你勒成这样,还口口声声说爱你,我今天怎么样也不能把你送到他手里受罪!”
贺成的手掌有着中年男人的粗糙跟温热,碰到我时,我只感觉像烙铁一样灼热,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他看了我一眼,并未多言,松开我,严肃道:“走,带你去调节下心情?”
“我不去,你听到没?”我粗鲁地回绝他。
他不理会我的歇斯底里,发动车子,把车子滑入车海。
我叹息一声,放弃挣扎,他总不至于把我卖了,况且,这一刻,我只想安静地呆会。
我呆呆望着窗外,脑海里尽是楚皓那张神色凝重的脸,他还在我家等着我吗?如果是,我该回跟他说清楚才对。
可现在,我们都太过敏感,感情都是苍白的,语言也显得无力。
没有锁没够打开我们之间那扇叫做现实的门。
我抿了抿唇,心如刀绞,像是被子弹穿膛而过,猎猎的风在上面吹着,只剩绝望跟等死。
车窗上映着面如死灰的自己,我睁大眼睛,呆呆地坐着。
贺成开着车子一路行驶,速度并不快,像是为了特地照顾我的情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在一桩安静的建筑前停下,路灯在冬夜的黑暗中闪着无力的光。
我转头,呆呆地看住贺成:“这里是哪里?”
贺成看住我,咧嘴一笑:“江南,你在冥想什么?别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啊!”
“你能不能严肃点?”
我的语气很不好,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跟我打情骂俏,但我不见得有心情奉陪,我心里乱得如公园外面的落叶。
谁碰一下,都能让我炸毛,却还是有不怕死的。
“冷静!”他看着我笑,眼神里满是笑意,额头浅浅的细纹让他更显风流倜傥,可我无心欣赏这些。
“江南,我知道你心情不佳,不计较你跟我发火,虽然我对你有好感,但我不是那种没耐心的人,我们多的是时间,先下去吧,我们到了!”
我叹息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先下车再说吧,可这该死的车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我挫败地看向贺成,他已经绕过车身,替我打开车门,做了个标准的欠身动作:“这位小姐,请下车,我们已经到了!”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下了车,突然的冷空气,让我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我拢了拢大衣,开始环顾四周,这地方应该是郊区,环境极好,这个点,居然静谧的如医院的太平间一样,入眼是栋两层白色建筑,黑色的缕花大门,进门是个宽阔的院子,往里面走有台阶,铺着红色的地毯,就连我脚下踩着的也是绿茵茵的柔软草地。
纸醉金迷!这是我的第一感受,要知道,在A市,还有不少人是睡在天桥底下的!
“江南,走吧,保准你不虚此行!”
他催促,人已经步上台阶,我伫立在原地,并没移动脚步。
“怎么?怕我把你关起来,不放你走了?”他笑着问我。
我冷哼一声,想激我?十年前或许管用。
他走过来,拉我的手,我下意识避开他,他叉着腰,无奈一笑:“江南,走吧,我说过,你会不虚此行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真对他没那么重的戒心了,只是脚步仍未向前移动半分。
突然耳旁传来悠扬的管弦声,声音由远而近,像是从天外飞过来的一样,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声音,低而缠绵,像在倾诉衷肠,让人有种,纵不语,也依依的哀愁萦满胸臆。
是我听错了吗?听刚才的歌词,像是《牡丹亭》里面的词,可这凌晨时候,谁那么闲,不睡觉,在这里练嗓子?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一步步往台阶迈动。
缠绵悱恻的倾诉声还在继续:
原来诧异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着韶光贱!
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