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勇敢的小裁缝

夏日清晨，一个小裁缝坐在窗边的桌子旁，他兴致正浓，全神贯注地缝着衣服。这时，一个农妇在街边叫卖：“卖果酱了，好果酱便宜啦。”在小裁缝听来，恐怕没什么声音比这更悦耳了。他探出小脑袋瓜儿喊道：“到这儿来，亲爱的太太，您过来我就都买了。”农妇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跨上台阶走到小裁缝面前，应他请求打开所有的果酱。小裁缝挨个仔细查看，还拿起果酱瓶用鼻子闻了闻，最后说：“果酱真不错，这样吧，给我称四盎司。”农妇原以为碰到好买卖了，现在只好把小裁缝要的那么一点点称给他，然后气呼呼地嘟囔着离开了。

“愿上帝保佑，”小裁缝说，“希望果酱让我身强体壮。”他把橱柜里的面包取出来，切了一片并涂上果酱，“这下子就不那么难吃了，”他说道，“不过，我还是先完成手头上那件夹克衫，然后吃也不迟。”他把面包放在旁边，又开始美滋滋地缝起了衣服，可一开心，针脚就一针比一针大了起来。这时，甜果酱的香味散发到满是苍蝇的墙边，结果招引来了许多苍蝇，纷纷飞落到面包上。“嘿，哪有你们这群混蛋的份儿？”小裁缝叫道。他驱赶着这些不速之客，可这些蝇虫也不搭理他，更不肯离开，反而越聚越多。最后，小裁缝失去耐心，他从桌子下扯出一块抹布，气哼哼地说道：“等着瞧吧，一定要你们尝尝我的厉害。”他狠命地朝苍蝇抽打过去。随后，扯开抹布一数，至少有七八只苍蝇都伸直腿死掉了。“难道你们不是死有余辜吗？”他说，同时不禁为自己的勇敢沾沾自喜。“对了，得让全镇人都知道这件事。”于是，小裁缝赶紧为自己做了一条腰带，缝好并刺上几个大字：一次击毙七命！“不行，全镇还不够，”他继续说，“要把这个壮举告诉全世界！”说到这儿，欢乐像涟漪一样在他内心轻轻荡漾。

小裁缝系好腰带，决心到外面闯世界。他觉得作坊太小，根本容不下自己非凡的勇气。动身之前，他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随身携带。可是，除了一块旧奶酪，什么也没找到。他把奶酪放进口袋，兴冲冲地出发了。他走起路来轻巧灵活，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高山上，登上山顶，发现在那儿坐着一个力大无比的巨人，正悠然自得地东瞧西看。小裁缝鼓起勇气对巨人说：“天气不错，伙计，在这儿俯瞰广袤天地是吧？我也要闯闯世界，碰碰运气，怎么样，愿意和我一路吗？”巨人鄙夷地看着小裁缝，说：“你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屁孩，你这个悲催不幸的可怜虫。”“这么小看人，”小裁缝答道，说着解开大衣，给巨人看自己戴的腰带，“好好瞧瞧，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巨人念道：“一次击毙七命！”心想，这一定是打死七个人了，于是立即对这个纤弱的小家伙心生敬畏。

不过，巨人还想试试小裁缝有多大本领。他拾起一块石头，使劲儿一捏，水立刻从石头中流出。“要是你也有这样的力气，做给我看看！”巨人说。“就这些？太儿戏了！”小裁缝答道。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那块软绵绵的奶酪，轻轻一捏，乳汁就冒了出来。“信了吧，”小裁缝自豪地说，“比你有过之无不及，对吗？”巨人难以置信，一时无语。他又捡起一块石头，猛力往空中抛，石头飞得人眼都看不到了，然后说：“嗨，小东西，你也来试试。”“扔的不错，”小裁缝回答，“但石头毕竟还会落回到地上，我给你扔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东西。”说着，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只鸟，扔向高空。鸟儿很高兴获得了自由，嗖地一下窜上天空，头也不回地振翅飞走了。“满意这手儿吧，伙计？”小裁缝得意地问。“还真有两下子，”巨人回答，“再瞧瞧你能不能搬动重东西。”他把小裁缝带到一棵已经砍倒在地的橡树前，说：“你要是足够强大，就帮我把这棵树搬离森林吧。”“愿意效劳，”小裁缝答道，“你扛树干，我扛树枝，树枝可比树干重多了！”就这样，巨人用肩膀扛起树干，小裁缝却坐在了一根树枝上。巨人没法回头看，根本不知道他是在扛着整棵大树和小裁缝往前走。小裁缝搭了巨人的便车，在后面十分开心，欢快地吹起了口哨，吹的是“三个裁缝骑马经过城门”，好像搬树是儿戏似的。巨人扛着沉重的树干走了一段路，累得再也迈不动步子，叫道：“注意，我得放下大树了。”小裁缝这才轻巧地蹦下来，用双臂抱住树枝，好像一直在抬树来着，对巨人说：“你块头儿这么大，怎么连棵树都搬不动啊！”

他们继续赶路，经过一棵樱桃树时，巨人抓住长满熟樱桃的树冠，把它压弯后放到小裁缝手中，让他采摘果实吃个够。小裁缝太弱小，哪有力气抓住树，巨人一松手，树就反弹了回去，把小裁缝猛地拽到了空中。当他毫发无损落到地面时，巨人问：“怎么？你难倒没力气抓住一根小小的枝条？”“我这可不是没劲儿，”小裁缝回答，“你觉得一下子打死七个的男子汉，他还有什么事儿做不成吗？我跳过树顶，因为有猎人在灌木丛中朝这边开枪射击。你照着我的样子做，看看能不能跳过树。”巨人尝试了一下，不但没能越过那棵树，还挂在了树枝上。这轮较量中，小裁缝又占了上风。

巨人说：“你要是个勇敢的人，就和我一起到我的山洞里过一夜怎么样？”小裁缝非常高兴，跟着他走了。他们来到洞中，只见其他巨人都坐在火堆边，个个手中拿着一只烤羊美美享用。小裁缝四处环顾，心想：“这可比我的小作坊宽敞多啦。”巨人指给他一张床，让他躺下睡觉。那床对小裁缝来说太大了，他没躺在中间，而是爬到一个角落里。时至午夜，巨人以为小裁缝正在酣睡，爬起后拿了一个大铁块，使劲砸向床，把床板都击穿了。他暗想：这致命一击可把“小蚱蜢”给解决啦。第二天拂晓，巨人们起身去森林，完全忘了小裁缝这桩事。哪料想，小裁缝蹦蹦跳跳、无所畏惧地跟了上来。巨人们胆战心惊，害怕小裁缝会把他们全部杀死，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小裁缝漫不经心地独自前行，走了很久，来到一座皇宫前。他疲倦极了，躺在草地上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时，来来往往的人打量着他，都看见他腰带上绣的几个字：一次击毙七命。“哎呀”，人们感叹：“和平时期怎么来了这么个勇士？他一定是万能的神吧。”有人立即禀告国王，还添油加醋地说，一旦战争爆发，这个了不起的勇士一定能派上用场，决不能让他离开。国王很喜欢这个主意，派遣一个大臣守候在小裁缝那，想等他醒来时邀请他到军中供职。那个大臣一直站在酣睡的小裁缝身边，直到他醒来，伸伸懒腰，睁开眼睛，才向他表达了国王的提议。“我正是为这事才来的，”小裁缝回答，“能为国王效劳，我倍感荣幸！”于是，他受到了隆重的接待，还得到了一处特别的住所。

不过，士兵们却有抵触情绪，对他敬而远之，恨不得他早些走得远远的。“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他们心里犯着嘀咕，“如果和他争吵，他反击我们，一招就能打死七个人，我们谁也无法抵抗啊。”最后，他们下定决心，一块儿到国王那里，恳请国王同意他们退伍。“我们毫无准备，”他们说，“没法和一下就能打死七个人的大英雄在一起。”为了一个人要失去这么多的忠诚侍从，国王感到很难过。他真希望自己永远没见过这个小裁缝，巴不得早早打发他走。可是，国王没有胆量下逐客令，害怕他会打死自己和城堡里的子民，然后篡夺王座。他绞尽脑汁，思虑良久，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命人召来小裁缝，夸奖小裁缝如何神勇了得，接着又恳请他完成一件差事。原来，有两个巨人住在王国的森林里，他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如果不抱必死之心，没人敢靠近他们。他说只要小裁缝能杀死两个巨人，就愿意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并以半壁江山做陪嫁。当然，国王会派一百铁骑作为后援与他一同前往。“再划算不过了，”小裁缝想，“对于我这样的平民，能娶到一位美丽的公主，还可以得到半壁江山。这样的美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于是，他回答说：“一言为定。我去制伏巨人，也不用那一百人协助。我一击能打死七个，还怕两个巨人不成。”

小裁缝出发了，后面跟着一百名骑士。来到森林边，他对骑士们说：“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独自和巨人决斗。”说罢，他走进森林，左右张望，不一会就发现了两个巨人。他们正在树底下睡觉呢，鼾声如雷，震得树枝上下乱颤。小裁缝毫不迟疑，装满两大口袋石头，然后爬上了树。爬到一半时，他从一根树枝上滑下来，正好停在两个巨人睡觉的正上方。他把石子接二连三地扔到一个巨人的胸膛上。可过了许久，那个巨人竟浑然不知，不过最后还是被弄醒了。他使劲儿推同伴，质问道：“你打我干吗？”“你在做梦吧？”另一个回答，“我没打你。”他们又躺下睡着了。小裁缝又朝第二个巨人扔石子。“你什么意思？”第二个巨人喊道，“为什么不停地打我？”“我没有！”第一个巨人不耐烦地说。他们争论了一会儿，由于太疲劳，都忍住了气，闭上眼睛睡了。小裁缝又开始新一轮“游戏”。他挑了一颗最大的石子，用尽全力扔到第一个巨人的胸口上。“简直太过分了！”第一个巨人像疯子一样跳起来，把旁边的伙伴推靠到树上，震得大树摇晃个不停。第二个巨人也以牙还牙，他们两个都怒不可遏，拔出大树相互抽打，直到两败俱伤，同时倒地身亡。这时，小裁缝从树上跳下来，“真走运啊，”他说，“幸亏他们没有拔我待着的那棵树，否则我就要像松鼠一样跳到另一棵树上了。不过，做裁缝的都灵巧，拔了也不怕。”说着，他抽出宝剑，在两个巨人胸膛各刺了几下，然后走出树林对骑士们说：“都干掉了。我给他们两个致命一击，真不易啊！他们拔出大树抵抗，但毫无用处，我可是一下子能打死七个勇士啊！”“您没伤到吧？”骑士们问。“没必要问这个，”小裁缝回答，“我毫发无伤。”骑士们难以置信，策马进入森林，结果发现两个巨人倒在血泊中，四周都是毁坏的大树。

小裁缝要求兑现诺言，国王却反悔了，他思考着怎样才能打发走这个勇士。“迎娶我女儿和接受半壁江山之前，”国王说，“你要再完成一次英雄壮举。森林里有头作恶多端的独角兽，你必须先抓住它。”“与两个巨人相比，我还怕一头独角兽！”小裁缝回答，“一下子击毙七个，那可是我的辉煌历史。”说罢，他取了一把斧子和一根绳索，动身前往森林。到达之后，他再次告诉国王派的那些随从等候在森林外。找了没多久，就发现独角兽正迎面走来。见到有人，独角兽猛冲过来，好像要用兽角扎死对方一样。“温和点，温和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裁缝说道，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到野兽逼近了，突然灵活地一闪，躲到了树后。独角兽用尽全力朝大树撞过去，角深深地扎进树干，根本没力气再拔出来，就这样成了俘虏。“这回我得手了！”小裁缝说。他从树后走出来，把绳子捆在野兽的脖子上，然后用斧子劈开树干，松开野兽的角。一切就绪，他才牵着独角兽来到国王面前。

国王仍然不愿意兑现他的承诺，又提出第三个要求。婚礼之前，小裁缝必须捉住一只在森林里危害极大的野猪。国王还派了一些猎手助他一臂之力。“乐意效劳，”小裁缝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依旧没让猎手随他进入森林，这也很合他们的心意。这头野猪曾几次凶悍地攻击他们，他们早没兴趣和它打交道了。当发现小裁缝时，野猪勃然大怒，嘴里翻吐着白沫，磨着獠牙冲了过来，打算一头将他挑翻在地。哪知勇敢的小裁缝敏捷地跳进旁边的一座小教堂，随后又爬上后窗跳了出去。野猪追进教堂，可是小裁缝却在外面绕了个圈，跑到它身后关紧了门。暴怒的野猪实在是太胖、太笨拙了，无法跳出窗户，就这样束手就擒。小裁缝叫来不远处的猎手，让他们亲眼看看捉到的俘虏。他再一次面见国王，无论愿意与否，国王这次都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把女儿和半壁江山赏赐给了他。如果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一个裁缝，国王该有多么心痛啊！婚礼隆重热烈，欢乐却少之又少。不久，小裁缝成为了新国王。

过了一段时间，年轻的王后听到丈夫梦中呓语道：“徒弟，给我把短袄缝好，再补好裤子，否则就要你尝尝码尺的滋味。”听了这话，她才发现新国王的出身。第二天清晨，就向父亲抱怨起来，乞求老国王帮她摆脱出身卑微的丈夫。老国王安慰女儿说：“今天晚上，把卧室的门都开着，我命卫兵守在外面。趁他熟睡的时候，卫士们就进去绑了他，然后送到一条船上，船会带他漂到荒郊野岭。”年轻的王后心满意足。谁知，老国王的随从听到这番话，他对新国王一向钦佩，就把这个密谋禀告给了年轻的国王。“我让他们白费心思！”小裁缝说。夜里，他像往常一样按时上床，躺在妻子身旁。当王后觉得丈夫已经睡着时，就起床打开门，然后又躺下。可是小裁缝却是假睡，他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叫道：“徒弟，给我把短袄缝好，再补好裤子，否则就要你尝尝码尺的滋味。我一下子打死七个，还杀过两个巨人，擒获一头独角兽，捉住一头野猪。难道会怕那些站在外面的人？”门外侍卫听见这些话，十分惊恐，好像被人追赶似的，拔腿就逃。此后，再也没人敢冒险靠近他，就这样，小裁缝继续当他的国王，直到撒手人寰，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