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树龄致康有为（1895年）

[前缺]雷武子果然在日本处曾见伊藤博文，云窥其行径，大约有联英、日以拒俄之说动日政府，中朝托俄为腹心，正犯英、日之大忌。彼在英国，大约亦见尼希利党人，与之同病相怜矣。

闰五月二十日，由京来信，得读治国是最粗浅事，今日之当如何，无论仕学院人知之，即洋佣亦多知之，但中国之自命为士者乃昧昧耳。通经所以致用，博古而不知今，必不可致用。译言者，象胥之职也；能读《周礼》注疏，而屏外国之言语，是求通经而不求致用矣。农务、化学者，草人土化之职也；现今所谓种种西法，皆《易·系辞》下第二章之支派耳。治汉学者，尚考据者，通经而致用者，愈当研究现今之西学。

中国最易变法，是在权要者之暗中转移耳。恭默圣谕，是重典也，可以变为具文，钞之而已，虽君子敦品者亦钞之。是则此二篇八股，一首试帖，可以恭默圣谕者例之，重之即所以轻之，而专注意于经古一场，而又以“通经致用”四字塞天下之口，使人不敢议。童生者，生员、举人、进士之所从出也，童子之所学一变，则天下学校变矣。为军机者，平日当媚上、招权纳贿、倾害异己之人，为穷编修钻营（学）政差使，使十八省之督学使者皆我私人，皆体我通经致用之学者。行之十年，格致书院、美华书馆所用之书，如小题指南选墨之通行、八股诗赋之重大，有如恭默圣谕矣。

不言变法而法自变，童生变而天下之学校变，则无一不变矣。惜乎大臣莫有能如是也。先生为何等人，贪污佞谄断不可避，注意大同国，勿注意于大浊国，以大浊国为开笔衬笔可耳。知其不可而为之耶。先生平日得罪于人而不自知者多，安知人不思复报也。口蜜腹剑，切须堤防，有言逊于我志必求诸非道而已。先生为公卿所忌必甚，南归后恐复有参奏者，有肝胆之人当结以为援，李鉴堂、张香涛等不妨顺道见之也。

树学无所成，算术亦粗浅之极，自问无可值世之重金者，幸身累尚轻耳。而平日受家兄恩惠，今家兄年已半百，精力衰耗，不能致财。侄儿五人，俱乏才艺，大有不能自立之势，思之未免恻然。谋食之心，过于谋道，大浊国必将大乱，为人所瓜分，正如村夫斗龙船争标，彼行急者，此更行急，有唯恐落后失机之心。独夫之家产何足惜，所难堪者，我之亲戚、兄弟、友生耳。神山之新属岛乱后当治，狡兔谋窟，宜在于东，我有志焉，但行事殊不易耳。

（录自《觉迷要录》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