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世主[1]

没有光，骤雨浸出深泥；

凛冬夜晚，已过零点，

和平中的人们正在安眠，

天明之前，我们不得休憩，

要在战壕里拖动裹满黏土的靴。

炮弹不时鸣唱，

弹壳嗡嗡飞过，闷声坠落。

伴着空洞的轰鸣，炸裂；

我们被冷雨浸透，各个在苦寒里受尽煎熬。

没有光，一尊巨炮眨眼

自远方。

我在漆黑的沟里转身，咒骂风暴；

一枚照明弹嘶叫，焚出白炽光焰，

黑暗里挣扎的人形显现，站在眼前；

我认得他是基督，挺立在光旋中，

身子前倾，双臂托举，因肩头负有

万钧的使命。他注视我双眼，

那悲哀的头颅似乎覆着假面，

那是地狱罪恶的光里，凡人苦痛的脸。

他只戴羊毛军帽，而非荆棘冠冕，

这位英国的兵士，白皙、矫健，

如所有单纯的青年，他珍重自己的时间——

那些好日子，工作、娱乐，平淡的咏唱；

而今他知晓了夜之漫长，而黎明只是

透过窗框对天空守望。

终有一日，他将不置褒贬，熬受怕和痛，

他将慷慨赴死，毫无怨言，

只要兰开斯特[2]无恙，伫立在卢恩河上。

他面对着我，步履维艰，

肩扛自己的铺板，疲倦不堪。

我认得他是基督，正勤苦祝福

求索者拥有自由，天空般明澈，

且用悲悯盥洗，使他们焕发新颜。

这时光焰渐熄，一切又昏黑如漆，

沿着战壕，我们开始艰难行进；

忽有人将负重扔进淤泥，

喃喃说道：“万能的基督啊，我遭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