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颜

司马知天的一番话在姬颜心中溅起层层涟漪。他本还想问些什么,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位长者已经离开。

寒意和寒澈转了半天,大约是觉得无聊烦心,便打道回府了。但寒澈似乎还不尽兴,依旧在街边闲逛。

寒意刚来到朝臣殿门口,便看见一白衣少女婀娜走来。

她的眼眸如星辰流水一般动人,身后的绣着三两碎冰白雪的衣裙随微风晃动,朔长的银发披散在肩上,白皙靓丽的面容之上,确是很难察觉到表情的流动。

月光下,少女的身影被拉的修长,有些孤单,但更多的是自信,坚定。

殷若曦向寒意走来,点头示意,行礼道:“大皇子。”

声音有些冰冷,但寒意毫不在意,道:“若曦,大晚上的,来找寒澈啊?”

随后又自顾自地感叹着,有意没意道:“可惜不巧啊!寒澈还在西城的长巷逛悠呢!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他呢!”

“哦!”

殷若曦简简单单地吐出一个字,眼中的光泽闪烁了一下,心中可能有些失落吧。

随后用芊芊细指从袖中掏出一叠信纸,道:“这是皇帝要我整理的祭山大典的文献流程。”

殷若曦将书信交到寒意手中,就准备原路返回了。

“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孩子走,太危险,要不我送送你。”寒意认真说道。

“不用。”殷若曦头都没回。

“呵呵呵……有趣,有趣。”

殷若曦离开后,寒意笑了笑,踏入殿门回府。

朝臣殿很大,里面又分为大大小小数十个府邸,每个府邸又有无数厢房阁楼,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寒意小的时候,就经常在里面迷路呢。

据说这是先朝祖宗留下来的一处福地,历代皇子从小到大都在其中长大,其繁贵程度可想而知。

祭山大典是大秦帝国最重大的祭天仪式,没有之一。历来都是由各代皇帝亲手操办。

如今是因为寒山寺带兵北伐除妖,而祭山大典将近,所以殷若曦才将祭天文书给寒意带来。她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是皇帝亲自挑选的监国者,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办,怎么做,都听你的,至于出了什么幺蛾子,那也是你的。

寒意又转过一个个墙角,每每遇到巡逻的皇家卫队和下人丫鬟,都对他跪地行礼。

终于,来到一处大院内,寒意眼中一亮。他到家了。

与寒澈寒惜的府邸对比起来,寒意府上的下人要少的多,这倒不是因为寒山寺偏心或是对着太子有成见。而是寒意刻意为之。

寒意不是太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事事都是亲立为之,绝不要别人替他动手。

再者,他是不放心下人,多疑,这点和他爹寒山寺就很像了。那些个下人,虽说是宫里层层挑选出来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若下人里面混进来一个敌国探子,恰恰又被安排进了他的府中,那还了得,其后果怕不是他一人能够承担的。

寒澈倒是消闲,他不用和他大哥寒意一样去考虑那些朝堂琐碎琐事。

大概是觉得街边没什么好转悠的,索性就走到醉春楼门前,准备进去抿两口小酒。

这醉春楼是大秦帝都内一处有名的春楼,占地有百里大。

楼层约莫有十六七层,从地下向上看去,如遮天的彩云,花红柳绿一片。又是在冬日的夜间,本就寒冷,仅是听到楼层中稀疏的人声,就觉得身上暖了几分。

且层层装饰风格不一,每一层上皆是有一容貌出众的花魁坐镇,各有风姿。

这里就是寻常富贵子弟的天堂,寒澈也时常来这里转转。当然,也只是转转而已。

寒山寺和寒意等人,也对此事寻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寒澈别弄出什么大动静,就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便是。

按理说,堂堂天子脚下,一座青楼就是背后的势力再大,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接揽客人。但是醉春楼就是如此霸道,一向以暴政著称的寒山寺从未打压过这座青楼,任由其发展。

不管你是当朝的国君太子,还是天上的神仙帝君,又或是山里的野兽鬼魅、妖邪鬼怪,只要你有银子,来到店里,照样招待。

“吆吆吆……今天还来了个稀客啊!”

寒澈刚一进门,就被一群穿着火辣的女子们围了起来,一楼的花魁听见动静,出来幽怨暗叹一声,如被人抛弃的女子碰到知心人一般。

此女子眼睛如同鬼魅,勾人魂魄,却身单衣薄,一袭轻巧红衣似乎刚刚将她那热辣的身子包裹起来。发丝间还散发着香露,女子扭动腰姿朝寒澈走来。口吐一团白气,房间里瞬间被一股清淡的雅香充斥。

见云裳出来后,那些女子都不约而同地退下,宝珠镶嵌的金碧房屋就只剩两人对视。

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大秦三皇子,另一位则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心中女神,醉春楼头号花魁,倾国倾城的风尘女子,云裳。

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寒澈的口鼻中皆是女子身上的香气,俊秀的脸上不禁泛起一阵微红。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寒澈心中乱作一团,如烈火焚烧一般焦灼,脑中什么烦恼都在这一刻一一消散,仿佛天地间只剩两人。

云裳嘴角微扬,微微一笑,世间的男人她见的太多了,寒澈此刻心中想这些什么龌龊事情,她都能猜个大概。

“呵呵呵……”云裳低眉轻声一笑,如同天籁之音。她似乎觉得自己还没有玩够,那件越隐越现的红衣慢慢褪去,她那白皙如雪的身躯就快要裸露在寒澈眼前了。

寒澈觉得屋里的香气更重了,虽知不雅,但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云裳的眼中多了几丝嘲弄的意味。只是一瞬,云裳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对着寒澈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无耻。”云裳娇怒一声,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啪”的一声,将寒澈从梦幻中拉了回来。

这阵势还真把寒澈吓了一跳,不由咧咧嘴,退了几步,有气无力道:“云裳姑娘,你……”

寒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回想刚才的那一幕,他真是羞愧难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们两个也算旧相识了,在寒澈的记忆中,云裳与那些其他青楼女子不一样,不像她们一样放荡,她似乎是有着她的志向。

以往的时候,云裳可不会像今天这么主动。

以往的时候,云裳都会点上香炉,扶动古琴,对诗饮酒。两人或是聊一聊些个江湖快事,又或是聊一聊治国之道,再者聊一聊那山上神仙的奇闻趣事。

寒澈缓过一些劲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云裳姑娘见笑了,今天天冷,多喝了几口酒,这才……”

还不等寒澈说完,云裳就到他面前闻了闻,两人几乎是脸对着脸,嘴对着嘴。寒澈几乎能够清楚地感到云裳的呼吸声。

云裳没有从寒澈身上闻到一丝酒气,转身的时候有些失落。

云裳双手把弄着玉臂前垂落的发丝,摇摇头,自怜自艾,婉声轻叹:“哼……你们男人啊!都是这样。心里想着一套,嘴上说着另一套,生怕不能把天下的女人都骗个便。”

虽然嘴上略有责怪寒澈的意思,但她心里却从来把寒澈当做一个心性纯真的孩子。或者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又岂会真的怪他。

在醉春楼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的人,庙堂之上的谦雅君子,人间那呼风唤雨的剑仙。天上那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老君,哪个不是一身臭铜,俗气至极。

这倒怪不得他们,人越往高处走,就会越俗,越贪,越舍不得。云裳从小跟着楼主长大,见过太多,分分离离,悲欢离合,最终却也是空留遗憾。

就像大秦的现任皇帝,世人只知道此人是个暴君,却不知他身后还藏了多少龌龊事。

云裳只希望寒澈在成长的途中不会被那些俗气感染,变成她最讨厌的那类人。比如说,自己。

“云裳姑娘,那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啊!我一进门你就投怀送抱,我想只要是个正常男人,怕都是会拜倒在云裳姐姐的石榴裙下啊!”

寒澈缓过神来,又将事情捋了一遍,冷静下来,笑着调侃道:“像云裳姐姐这么漂亮出尘的女子,估计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把持不住吧!”

“嘴倒挺甜,一句一个姐姐啊?不知将来又得祸害多少痴情女子啊!哎……”云裳不禁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声。

云裳终于不在和寒澈说笑了,拉着寒澈坐下。端上金樽,放在一雕刻着漂亮花纹的檀木桌上,给寒澈斟酒。寒澈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喉咙,喝了个半醉。不为别的,尽兴。

每次来醉春楼,寒澈都会喝个半醉才会说正事。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其他……

又一杯烈酒下喉,云裳终究没有再给他斟酒。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遇到什么事了,要请姐姐帮忙。”

寒澈的目光此刻才变的清澈起来,看看一脸懵懂的云裳,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此番前来,其实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酒中剑仙李微白。据说这位剑仙在前不久落脚大秦帝都,对云裳一见钟情,追求了好一阵呢。据说,云裳对那人是极其厌恶,最后堂堂的剑仙,竟是被一个风尘女子给赶跑了。

他当时还经常那此说笑呢,现在确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现在只想找到李微白,寻找当年的真相,害死他娘的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