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光明小学的校长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分别被两位老师带往不同的班级。
临分开时,宋式微还战战兢兢、毫无底气,毕竟今天要面对的是一群不曾接触过的小孩子,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变数。杨弋耐心地鼓励她,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他去高年级的班级给小学生做日语启蒙教育,开发小孩子们对第二外语的兴趣,也玩玩课间游戏、教教卡通画什么的。
而宋式微在小学三年级的班级里苦苦挣扎。
苦就苦在,小学生们听着文绉绉的单词和他们根本摸不着头绪的简单语法,一脸食之无味、生无可恋。而挣扎之处就在于,再怎么着,她还得硬着头皮教完这节课,才不至于惨败收场、落荒而逃。
课间,杨弋溜过来看看宋式微这边的进展,看到她叫苦不迭,于是便给她支支招。
“小学三年级这才学了一学期不到的英语,一下子就要灌输很理论化的知识,写一个单词,让他们死记硬背一个单词,他们哪里提得起兴趣连续听平白无味的讲课呀?”
“那我能怎么办呀?今天的任务是教会他们认读这一些小动物的单词,就这么几个单词我都教不好,也太失败了吧?”宋式微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卷起自己的发尾。
“换个方法嘛?”
她看着他笑得胸有成竹地,又好奇又心安。
“什么方法?还请杨老师赐教。”
课间,宋式微心情愉悦地走到教室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呼吸新鲜空气、舒展筋骨。
她不禁感慨,“杨老师”不愧是“杨老师”!给她支了一个招,就把小孩子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虽然是个很普通的方法,但是她跟小孩子接触得少,更别说给小学生支教了,只想着规规矩矩授课,学校委派什么任务,就朴朴实实地给教完,没去想学生们的接受程度和教学效果。
于是乎,杨弋只不过是带她去储物间找了一叠小动物的卡片,再在白纸上写下一批小动物的英文单词,就能变着法子一边玩各种猜动物、猜单词、找对应的游戏,一边让小学生们乐意主动地去辨认单词,这种通过艺术和美的形式来进行的一种知识输出,孩子们也能以快乐的情绪来接受。
但是一开始,宋式微还对杨弋进行过“合理”怀疑。
“这可靠嘛?那我今天的教学任务不就全被打乱了嘛?”她的声音充满不确定和怀疑,“这样子上课会不会被校长训斥啊?”
“呀,你这是自己学傻了吧,我们的法语高材生?”杨弋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寓教于乐、寓学于乐,这道理你懂吧?他们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呢,你别把他们当成跟你一样的大学生啦!”
回想起当时这段对话,宋式微当下还提出了质疑,现在不得不承认,她这颗榆木脑袋就是学傻了,此刻又被杨弋佩服了几分。
她傻愣愣地想着,突然,被不远处的嬉戏笑闹声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之际看见不远处那个半个不大不小的篮球场上,杨弋正带着一帮小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他是那只“大母鸡”,护着后面一绺队伍的“小鸡”到处跑,整片球场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她看得出神,傻傻地发笑,才发觉带头的“大母鸡”带着“小鸡崽”们停住了动作,朝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挥挥手,招呼她也过去玩。
虽然她羞涩地摇了摇头,摆摆手婉拒了,结果还是被派来的“小老鹰”给抓去了,让她顶替了“老鹰”的角色,把杨弋保护的“小鸡崽”们抓得嗷嗷叫。
玩了几把游戏之后,就把“战场”还给孩子们了,孩子们换了别的游戏玩得尖叫声此起彼伏,而两个“大小孩”此刻并排坐在一旁大榕树下的靠背木椅上,躲在树叶缝隙下的阴影中,满心欣慰地看着这些活脱脱的纯真生命正在无忧无虑地散发着能量,暖暖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宋式微忍不住感慨:“好羡慕啊,小孩子的快乐真的很容易,一个游戏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杨弋也感叹:“是呀,大人们长大了太久,就忘了最初的、最原始的这种童真和快乐。”
过了一会儿,曙光夺眼,金灿灿的阳光撕碎了漫天的迷雾,天也透亮极了,一阵清风拂过鼻尖,带来了隐隐约约的桂花香,宋式微心中被触动,放眼望去,建筑物后头的山上,樱桃满树红。
她才发觉,已经入夏了,她却什么都没抓住似的。
他们静静地坐了很久,孩子们都进教室了。
“咦?你怎么还不去上课?”宋式微呆呆地问。
“今天上午的任务教完了,你呢?”
“我也是。”
“那再坐一会儿吧。”
“好。”
对于杨弋,这是他第二回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头一次便是在宠物救助站那一次,相似的画面浮现在脑海,然而当时还是以一种不愉快的气氛遗憾收场的,但愿今天这种难能可贵的宁静和闲暇,可以延续得稍稍久一点,便也就知足了。
而安静下来的时候,宋式微的脑子里总会浮现扰乱心绪的念头,那些还在宿舍的朋友的烦闷和鸡犬不宁的破事儿;那些还在兼职的朋友的忧愁和无处诉说的情愫;那些在校园各处被她牵动的人和心事;以及此刻,坐在她身旁的那个人。
不知道是他牵动了她,还是她牵动了他,静谧的气氛里,两颗心脏都在不为人知地剧烈跳动,拿它没有办法。
她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流水无声待落花,满腹相思都沉默。
又一阵微风掠过,轻轻地,可终究还是惊动了隐藏在这静谧之中的麻雀鸟,它从树枝上扑腾着展翅而飞,一点眷恋都不曾有,却牵连了一片粘得不牢固的半黄枯叶,缓缓地飘落在了宋式微的藏蓝色布裙上,她无心地捻起来,摩梭着叶子微微凸起的脉络。
总而言之,此刻的静默是弥足珍贵的,哪怕片刻,她都想收藏起来。
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