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老板坐在电脑前,神色凝重地紧盯着监控里鬼鬼祟祟的男孩。
监控里,他把零食架最底层的面包偷偷摸摸地塞进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掉了毛的大衣里,眼神飘忽不定。
“死孩子,给老子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或许是由于常年积累而养成的精神高度敏感的心理状态,只见小男孩矫健地穿过零食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冲。
见状,体格强健的老板抡起手边的木棍,朝男孩的小腿砸了过去。
“啪”一个准,男孩痛得摔倒在地,破旧大衣下的“赃物”撒得满地都是。
男人面露凶色,这死孩子他记得。
上个月,在对面药店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只是想不到他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犯恶。
男人拎起男孩的衣领,一拳砸下去。
男孩嘴角被打破,鲜血直流。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的慌张与恐惧。
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丝毫没有同龄人的阳光与童真。
男人正准备又一拳下去,却被身后的老太太一声呵止了。
“哎哟,这孩子这么小...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多少钱?我给他付。”老奶奶心疼地看着躺在地上瘦骨嶙峋的男孩。
最后,男人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才肯作罢。
“孩子,你怎么样了?来...让奶奶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爸爸妈妈呢?”
面对老太太的一番问话,男孩一言不发,双眸黯淡,两手紧握成拳,一直无望地盯着地面。
“以后可别干这种坏事囖,小小年纪还能被原谅,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那可是要坐牢的。”老奶奶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导,一边把散落一地的面包给拾起,堆在面前。
“哎,回去吧。”说完,见他不愿搭理人的,老太太便起身离开。
小男孩脱下脏兮兮的破烂大衣,把面包塞进去,而后敲了敲脑袋,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谢谢。”男孩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轻声说。
找到公共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将残破不堪的身子随意整理一遍,擦干净血迹,让自己看上去起码像个人样,他这才起步离开。
他还不算是个流浪的孩子,因为他还有个家。
虽然那是个阴雨天常遭漏雨,经不起日晒雨淋的草房子,可毕竟也还算是个可安身的家。
他还不算是个孤儿,可其实好像也差不多是。
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因为难产而死,他是父亲一人含辛茹苦养大的。
时间带着恶意,似乎总以为他们过得不够苦。
在他六岁那年,父亲在工地上出了意外,摔断了腿。
虽然有些许补贴,可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勉勉强强只能够支撑起家里一年的生活费。
再说,父亲摔断了腿,医药费就用掉了不少。
他曾去药店偷药,什么药都偷,因为他不识字。
慢慢的,有些事情越做越熟练,他发现自己愈发擅于察言观色。
有些人一脸愁容,用手捂着腮帮的位置,他便知道他是来买止痛药的;有些人脸色疲惫,倦容泛红,他便知道他是来买退烧药的等等。
生活就是一个让人逐渐变得无所不能的过程。
为了能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活下去,他已经被磨得没有了灵魂,只剩一身疲惫不堪,千苍百孔的躯体罢了。
可那又怎样呢?只要能活着,又有何不可的?只要能活下去,管他是善还是恶。
“小莫回来啦?王婶给我们送了点饭菜过来,快洗手吃饭。”父亲莫富贵手执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轻咳几声后虚弱地开口。
从去年夏天开始,莫富贵的身体越发虚弱,长期的咳嗽未见好转。
“爸爸,这是我今天赚的钱买的。”说着,男孩蹲在门口将早已洗干净的手再洗了一遍。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爸爸也是活不久的了,要是我死了,你倒也能轻松些。只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就一个亲人也没有囖...我苦命的孩啊...”
“爸爸,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男孩眼中带着难言的坚定。
自从家里一贫如洗后,他便到街上去行乞,有时学学翻跟斗等等雕虫小技,为的就是吸引路上行人的注意,让他们赏几个钱。
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五六十块钱,运气差的时候最多也有十来块。
他没有名字,因为姓莫,所以父亲一直就叫他小莫。
非黑即白。
懂事后,他给自己取了名字---莫白。
莫白,他的人生注定没有色彩,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