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教授地理学文选(一)
- 肖雄
- 2628字
- 2024-11-01 19:17:03
建设西北的限制
张印堂
自滇缅交通中断以后,我国对外之国际交通,遂舍西南而图西北,因之,开发西北与建设西北乃成为举国一致之呼声。政府有关部门派往西北考察者及社会企业家之前往调查者,形影相随,不绝络绎。“到西北去”之呼声,一时甚嚣尘上。政府当局为应目前急需,亦正拟具具体开发之方案以作建设之准备。如兴办水利、推广农牧、建设交通、启发富源等。惟关于一切设施之方式,具体之作法,均须循其基础,善为利用,行之得宜,方能奏效。盖以一区的繁荣或一个地方的荒芜,均非偶然的现象,决定的因素虽然复杂,但是总与其地理环境的优劣关系最深。此乃各地之一般情形,我国西北,自亦不能例外。
当前国人所注意建设之西北,当以甘、新、宁、青四省为其范围。西北人口之稀少,农林之缺乏,物产之不丰,村落之疏稀,都市之寥落,交通之困难,工业之不振,商业之衰微,与其如此千百年的历史,当然是不无基本原因的。此基本原因唯何?即地理环境的限制,使之不得不然者。吾人虽也尝言,一地的荣枯盛衰的形成,半为自然,半属人为,而人力改进自然的效能,虽也可随科学的进步而渐增,他[但]终有一定之限度,那自然的基础,便是最后的限度。我国西北的经济发展,人力虽似尚未尽到,未来的重要与潜在的希望虽然也有,但其可能性却是有限制。迩来西北虽为国人最注意而且最急要发展的我国后方一部,但对建设西北之限制,尚鲜有谈及者。本文之目的,即在企图弥补此缺憾,为减少一部分不必要的考察与设计,为节省一部分虚糜的时光与经费计,为免除无味[谓]的失望计,请准笔者就管见所及,将此限制加以说明,以供有关机关与社会人士之参考,至关西北四省各地经济发展之基础与问题,容当另文分区作进一部[步]之探讨。
我国西北经济建设之基础虽然随地而有不同,但其基本困难问题之限制则一也,此限制为何?即为其气候之过于干燥,雨水稀甚是也。西北各地之年均雨量除局部之高山外,皆在十五寸以下,而分布既不可靠,又欠均匀。无雨之沙漠,比之雨少的半干燥地,所占面积尤为广大。雨少确为西北一切经济发展之最大限制,譬如四省之中,要以甘肃一省雨量最多,而甘省之农作仍以雨少为患,其严重由农人常以石片遮盖田地,以减土中有限水分之蒸发可见之。宁、青、新三省雨量尤少,困难更大,限制也特严。以是之故,兴办水利,确为西北农垦之先决条件,惟以其雨少,长大之常年河道无多,山间溪流为数虽夥,但以水源有限,多为间息河,冬春干涸,水源□缺,更无舟运之便。□以西北四省□□□,有舟运之利者绝少,仅湟水自西宁至皋兰再沿黄河下达包头之一段而已。宁境之弱水,扁叶轻舟虽可通行,但以水道流向与商路方位背驰,亦无何商运价值,外如新疆之第一大水塔里木河合天山、葱岭与昆仑诸山数千百条众水之总会,而终以水势有限,没入境内之戈壁沙漠中,成一无出口之内陆河,终无外流之可能,西北沙漠之广与水势之小,由此可见一般[斑]。今若挖掘运河,“沙漠行舟”,须有庞大之水源河道得以借助引用始能为功!“沙漠行舟”果然有焉,例如苏伊士运河穿过了埃及与亚拉伯二大沙漠之间,经地中海与红海沟通了印度、大西两洋,便利了西欧与东亚二洲间之交通运输,□益殊深。“山地驶船”者亦有焉,如巴拿马□□,凿通南北美洲□□土□山岳,贯通了大西、太平两洋。此两运河所经之地势虽为沙漠山岳,但其距离,前者长一百余公里,而后者仅五十余公里,且毗联汪洋大海,水源无穷,偌短之运河,施工之困难,且亦传□奇闻,而工程之伟大,已成历史上之异迹。今若欲在我国之西北,越过辽阔遥远的戈壁大沙漠,筑一运河,长达数千里,且附近又无丰盛之水源,岂不难乎?查如于我国西北修筑运河,便利交通,其最近之水源与最易之途径,当以东自宁夏东部中卫附近之黄河水,西至新疆北部布伦托海附近之额□齐斯河(为鄂比河上游)止一线为最适,此河直距远在两千公里以上,比之长仅百余里之苏伊士运河,其工程之艰巨,何啻天壤,今若勉强凿筑,岂不难乎其难哉!宁新高原一带,地势较为广平,于公路铁路之敷设,皆具有天赋之便利,与其计划难能之“沙漠行舟”,何不就其基础便利发展较为轻而易举之公路与铁路交通耶!自然限制原不可忽,即以通行水陆空三界之飞机言之,尚有其限制焉,如高空空气之分外稀薄,两极气候之极端湿冷及风暴天气之特殊恶劣,竟为其不易克服之困难,何况离水不能行驶之船只乎。所谓西北“沙漠行舟”,诚戛戛其难矣哉。
次言西北兴办水利,井灌溉问题,谈何容易?“十年万井”需要虽属迫切,但行之于雨水根本缺少之西北,确非易事。查当前西北水利之最大问题,不在井泉沟渠之缺乏,而如何维护现有沟渠井泉之效能,实尤迫切。如甘宁交界之西北走廊一带,溪流如织,井泉密布,灌溉农业,夙称发达。惟流沙迫近,为害最甚,溪流常为所阻,易道改流,沟渠废弃,井泉干涸,昔日之黄花田畴,今则废墟荒野,过去之繁荣村镇,今则地下古迹。以是之故,人畜徙移不定,动乱频仍,盛衰荣枯,变化无常,此乃为我国西北过去恒常之历史动态也。由此观之,如何保持现有沟渠井泉,不为流沙所没,如何减除土中盐卤质,以免作物受害,较之增挖新井,辟建新渠,俾[裨]益西北农村水利,殆尤甚焉。否则流沙之为害不除,新井新渠筑成之后,有何益耶?例如战前我国于绥远所办之水利工程。于清末在后套所修之八大渠废而不用,弃而不问,而于民国二十年,又新筑一“萨托民生渠”,完成之后不数年,该渠即以淤沙与卤性之继增,一变而为“民死渠”矣。旧者依然废弃,而新者又告失败,前车□□,□然犹存,仍复蹈之,实令人不解。况于缺水最□之宁、新二省,挖□井泉□□□□与我国他省大□其□。二省地下水位□分布,多不呈片状层,乃为线状潜水。地下水脉之分布与山上之溪流形势关系最大,按脉〖挖〗之,深不数尺,即见潜流滚滚不息,离脉挖□,深虽数丈而终不见水者时有所闻,新疆特有之“坎井”系统,灌溉方式即由此种地下水文所演成者也。我国西北发展有年,可□之处,殆已有井在焉。待挖之可能井泉虽有,但其希望至为有限。所谓搬山倒海虽非绝不可能,欧西荷兰沿海浅水之“海田”利用,即其例也,惟若行之于深海大洋,岂不徒劳而无功耶?今若拟于无水之沙漠强行凿井,发展灌溉农业,与痴人之梦有何异耶?我宁、新一带,以地位关系,乃为当代世界最干燥之一部(山地除外,其详容后续论),吾人即无呼风唤雨之能,欲于万里长漠,挖凿运河,以达“沙漠行舟”之大计,于根本雨少甚或无水之地□□□,以□“十年万井”□□□□,其□□□□□□?
《云南日报》1942年11月23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