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知开战在所难免,当即下令准备出击。他盯着邹水,只要邹水一下令,他便立即下令,就见邹水令旗一挥,准备落下,就在这时突然赵军后方出现一丝小骚动,一个传令兵从战阵后方奔到阵前,将一份敕令交给邹水。邹水看过沉思片刻,突然对姬丹说:“太子殿下,我家大王命我撤军,你拦不拦我?”
姬丹心中一喜,不动声色的说:“你们说撤军就撤军?我可信不过。”
邹水说:“的确如此,需要给你看看敕令吗?”
姬丹说:“我大燕本就不愿作战,你若真心要走,我们何必强留?若要打,打到底,若想走,决不追。”
邹水一竖大拇指说:“燕赵两家原本就不该作战,唇亡齿寒和渔翁得利的道理,我何尝不懂?既然太子殿下也有此心,我斗胆先走一步了。”说完下令后队变前队,自己断后,赵军缓缓向西撤退。
李庆长舒一口气,总算不用再与邹水对敌,突然想起倩儿,赵军一撤,倩儿回家岂不费劲?突然听到阵外有人高喊:“爹爹慢走,女儿来了!”正是倩儿的声音。
李庆抬眼望去,就见不远处驰来一骑,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倩儿,她驱马奔到离赵军五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李庆看向姬丹,见姬丹冲他点了点头,便策马出阵奔了过去,来到了倩儿的身边。
邹水听到女儿的声音,停下来大声喊:“倩儿,你怎么在这儿?看到你很好我很放心,快跟我回家吧?”说完就要驱车过来。
倩儿大喊:“爹,你别过来,你快走吧。”
邹水停下问:“怎么?你不跟爹一起回去?”
倩儿两眼泪如雨下喊:“女儿不孝,不想回去了。”
邹水急忙问:“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儿?”
倩儿马鞭指着李庆说:“爹爹,女儿要留在燕国。”
李庆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邹水大怒问:“怎么?你要舍弃我和你娘?”
倩儿说:“你和我娘当年不也是这么相识的吗?”
邹水硬着心肠说:“不行,我和你娘那是在战场上结下的情意,你们算怎么回事?”说着便要驱车过去。
倩儿抽出佩剑横在脖颈旁说:“你别过来,爹,女儿心意已决,你若不认,就当没生养过我吧。”
邹水又气又急,偏偏又无可奈何,浑身颤抖的说:“你冷静些。”
倩儿说:“爹,我听我娘说过外公和外婆的事,他们在一起很幸福,我也看到你和我娘过得也很幸福,女儿出来这些天想明白了,幸福都是自己争取出来的,我认准了庆哥,求您成全吧。”说完翻身下马跪拜,李庆赶忙也下马冲着邹水下拜。
邹水知女儿心意已决,此时说什么也无用处,再不同意只会更加惹恼她,他垂头丧气的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取出一支箭,将手帕绑在箭上,对李庆哽咽的喊道:“李庆,倩儿对你倾心,我把她托付给你,只盼你能好好待她。”说完拉开弓射了过去。
李庆接到箭,大声说:“岳父大人放心,倩儿在我这里定不会受丝毫委屈!”
邹水不答,驾车便走,再也没有回头。
倩儿已哭倒在地,李庆扶起她搂在怀里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泣。李庆从箭上拆下手帕,见已有些年头,上面绣着一男一女正在骑马驰骋,绣工不怎么工整,但帕上两人神态可掬,惟妙惟肖,显是用了心思。李庆将手帕拿给倩儿看,她看过之后抽泣的说:“这是我娘当年入秦时给我爹绣的,一直被我爹珍藏,我几次三番想要都不给我,今日终于给了我。”
李庆温言说:“你爹娘都是爱你的,只是他们爱得比较深沉。”
倩儿说:“可是今日起我却离开他们了。”
李庆温柔的看着她说:“放心,他们不在你身边,还有我,从今日起,我来代替他们疼爱你,照顾你!倩妹,你对我竟是这番深情,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倩儿有些感动,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就听旁边一人说:“呃,我知道这时候打扰你们不太合适,但是这边毕竟有好多人在看着。”
李庆和倩儿循声看去,原来是太子姬丹在说话,身边跟着一大群将校,后面还有黑压压的数千士兵。倩儿忙从李庆怀中脱出,两人对视一笑,说不出的甜蜜与害羞。
姬丹哈哈大笑说:“好!今日双喜临门,我大燕退敌,大燕的勇士喜获佳偶,这都是吉兆。”众人哄然大笑。
姬丹又说:“迎娶赵国代郡副将的千金,对维持边境和平、促进燕赵结盟抗秦大业,绝对算得上大功一件,就凭这,李庆,我升你做校尉,咱们择日好好办一场婚礼,今日我就给贺欢写信,让他转告邹将军,好好送一份嫁妆过来,还有贺欢,他也跑不了,更是要备足聘礼。”众将见太子兴致高昂,纷纷附和叫好。
此时燕阵上空顿时充满了欢歌笑语,邹水却被女儿的事搞得心烦意乱,但军情更急,他率军迅速回到代郡,命令各部立即召集人马,自己回到府中找小清商讨对策。
小清唤来贺欢,邹水说:“大王急诏,让我从代郡带两万人驰援西线,赵国攻燕,秦国借口替燕国讨公道开始攻赵。”
贺欢哭笑不得的说:“秦国现在攻赵连借口都懒得找了,这算什么理由?”
小清皱眉说:“这些年秦国攻过来,大王从来没从代郡调兵援助,这次情势肯定不同以往,代郡一共有三万多人,我看留个零头守家,你带足三万人,能增援一分是一分吧。”
三人正商谈着调兵的细节,又有传令兵来,邹水接过一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喃喃的说:“雁门郡、云中郡都被秦国占了。”
小清大惊,接过信简,确认无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邹水一拍大腿说:“攻燕攻燕,攻哪门子燕?我代郡与雁门、云中本就成呼应之势,若不攻燕,秦军岂能如此轻易得手?”
贺欢说:“西线不是由李将军主持吗?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
邹水说:“秦国这几年出了一个特别能打的将领叫李信,在南线把李将军拖住了,秦王派蒙恬借道匈奴,从北边杀了个出其不意,雁门郡和云中郡的兵力大都抽调给李将军对付秦军主力了,被人钻了空子。”
贺欢说:“秦国人才还真是多啊,相国吕不韦刚死,本以为要空窗一些日子,谁想不知不觉又出了名将。”
小清说:“秦国占领雁门、云中二郡不久,立足未稳,李将军一定想去再夺回来,水哥,你恐怕要去南线接替他,挡住李信,为李将军赢得时间。只是不知道你抽空了代郡,燕国会不会趁机攻过来。”
邹水叹了口气说:“这倒不会,燕国刚与赵国结亲,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翻脸。”
小清惊奇的问:“什么时候赵燕两国又结亲了?是给人嫁去了公主还是娶回了人家的公主?”
邹水气一短说:“都不是,是把咱家的姑娘留在了那里。”说完便把阵前倩儿和李庆的事说了出来。
贺欢听得脸红一块青一块,虽然心里暗中佩服李庆好手段,嘴上却不敢放肆,恶狠狠地说:“这个混账东西,竟敢拐走姐姐和姐夫的掌上明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简直是禽兽不如,看我下次见他不打断他的腿!”
小清听了一皱眉头,邹水看着贺欢面无表情的说:“兄弟慎言,你口中所说的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可是我与你姐姐的女婿。”
贺欢倒吸一口凉气,舌头一伸,赔笑说:“姐姐姐夫息怒,是小弟失言了。”
邹水恨恨的说:“李庆是你带大的,现在娶了我的女儿,咱们成了亲家,决不能饶了你,你得备份重重的聘礼!”
贺欢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小清还在感伤,听到邹水这话噗嗤笑出声来,悲意稍减说:“虽是就这么草草的嫁了出去,可她若真遇对了人,就不能算是坏事。”说完深情的看着邹水。
邹水本来以为小清会很伤心,见她已释然,顿时放下心来说:“我看庆儿那孩子挺好,人品端正,武艺也精湛,倩儿不会看走眼的。”
贺欢得意的说:“这孩子从小是我带起来的,自然错不了。”
邹水和小清选择无视他,邹水叹了口气说:“你生倩儿那日,让我给她取名字,我就想取一个跟你一样好听的名字,便用了你名字中的‘青’字,可是觉得你有时又懂事得让人心疼,不想让倩儿也这般劳累,便给‘青’字左边配了一个‘人’字,就盼着这孩子既像你一样聪慧漂亮,身上还能少些仙气,多些人间的福气,谁知十几年过去了,她人气不是没有,却是太多了,竟然只顾着自己,为了个臭小子爹娘都不要了。”
小清吃惊的看着邹水说:“真没想到,倩儿的名字居然还有这些讲究,难为你起这个名字,更难为你这么多年憋着不告诉我,不过倩儿也大了,这次就算没有跟了庆儿,再过两年,咱们不也得给她张罗婆家?
邹水搂过小清说:“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我怕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他两人情意浓浓,贺欢心中却另有计较,他想起倩儿出生之日,自己差一点被邹水杀掉,见邹水正温柔的看着小清,脖子一凉,满头冒冷汗,忙一擦额头,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他已与妻女团聚,见刘小妹正在房中等他,晴儿已然睡下,顿时安心不少。他心神略定,将刚刚听到的邹水给倩儿取名的事告诉了她,大声称赞道:“你看我姐夫,女儿的名字起得多好!”说完便要躺下。
刘小妹突然揪住他的耳朵,拉他站了起来。他吃不住疼,连声讨饶,问:“夫人,这是什么道理?”
刘小妹放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我问你,‘倩’字是‘青’字旁加一个‘人’字,寓意是像你姐姐一样,但要更有人气儿,咱们的女儿叫晴儿,‘青’字旁边加一个‘日’字,你是安的什么心?”
贺欢光顾着疼了说不出话来,刘小妹手上不断加劲,贺欢耳朵越来越疼,终于受不了大声喊道:“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肚子里哪有姐夫那么多的墨水,当时只是觉得‘晴儿’与‘庆儿’读音相似,觉得好玩儿,才给这么起的,真没别的意思。”
刘小妹更加生气,气呼呼的说:“你居然敢这么敷衍女儿?”说着手上更加劲了,只听一声惨叫透过窗户响彻院内,晴儿被吵了起来,揉揉眼睛,呆呆的看看父母,打了个哈欠又躺下了。刘小妹吓得忙松开手,一口吹灭蜡烛,嗖的一下拉着贺欢钻进了被窝。这时已至深夜,屋外月亮高悬,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落地,地上已经开始结霜,映着月色散发出晶晶的白光,本应温馨的院内在秋意的衬托下竟已显得有些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