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韩嘉语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那天廖东穿走的运动服。
廖东给她打电话,“对不起啊嘉语,本来说请你吃饭的,这几天老师让我们赶进度,我暂时没有时间了,我怕你着急就把衣服给你寄过去了,等回了江城再补上我欠你的一顿饭吧。”
嘉语心里隐隐失落,但转眼又心疼他太累,心里已经原谅了他,她说,“啊,那你忙你的,我十五号左右驾校的课就完了,要回去了,你呢?”
“啊,我可能要到十九号了。”电话那头传来隐隐抱怨的声音,“老杨的活儿太多了啊。”
“没事儿,我就问问,你订票了没,到时候一起走啊。”
“行啊,我没订,你看订二十号行不行,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我……也没什么事情,再陪我舅舅几天也行。”
“行,我到时候直接交完报告,就走,不管老杨说啥了,压榨了我们几个这么长时间,走了还能把我吃了吗?”
嘉语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的絮叨,自己和他的关系要比之前熟络和随意多了,少了很多尴尬,不禁翘起了嘴角。
舅舅明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着外甥女电话时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问,“谈恋爱了?我说我衣服怎么少了一套,还以为我自己弄丢了呢?嘉语,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没告诉舅舅?”
嘉语吃惊,这人一向连自己的银行卡都不太清楚有几张的,这会儿倒是记住自己衣服了?当然这话也是没有说出口的,只是瞪大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太傻了。
明晏笑了,嘉语这表情也太惊讶了点吧,自己到底在外甥女面前是个什么形象啊?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想什么呢,前两天单位组织户外拓展,我想穿套运动服,结果找不见刚买的那套,还是新的呢。我以为我自己丢三落四,或许哪次出差,落在外面了,现在我是回过味了,我出差都不带运动服,怎么会丢?况且还是新的呢,你老是说是不是给小男朋友穿了?”
嘉语心想糟了,被抓包了,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不是!我那天出门碰见我一个同学,正好下雨了,他……没带钱也没带伞,我想着那里离家里近,就让他过来换套衣服,不然穿着湿衣服感冒了可不好。”
“哟,我们家嘉语心地可真好真有同学爱,把最爱的舅舅的衣服说借就借了。还把人带家里来?”明晏挑了挑眉,使劲掐了下嘉语的脸。
嘉语的舅舅明晏长得不太像母亲,嘉语外婆的长相是那种典型的南方人长相,眼角下垂,特别温和,也不像父亲,外公是双眼皮,眼大有神。
他倒是和外婆的阿姐长的很像,嘉语没见过那位姨婆,但从照片上看就是个美人,一双细长的眼,潋滟着水波似的,具是风情。明晏特别像她,现在说着打趣嘉语的话,促狭的样子也让人恨不起来。
嘉语低下头,小声说,“我倒是不想我这个是同学爱,可不是没办法嘛。”
这下轮到明晏张大了嘴巴,一幅惊讶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外甥女,没有叛逆期,话少人还安生的韩嘉语,在追一个男生。
“你在追人家?还没追上?”
“我不敢,我就是有点喜欢他。”这哪是有点喜欢,她叹了口气,明明是喜欢了好多年,都快把这点喜欢发酵成酒了。
明晏想,也是,就自家外甥女这个性格,会主动追人才是地球反转了。不过他看着韩嘉语说话怯怯诺诺的样子,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喜欢上就追啊,但他又很看不上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子,嘉语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也是小伙子上赶着追,让嘉语卑微地去讨别人欢心,他也心疼啊。
“你就是个傻瓜,什么话不说出来,喜欢憋着,还特别能憋着,你就这么耗着吧,到时候被别的女孩子追走了。”
可不就是被追走过嘛,舅舅不愧是舅舅,真神了,嘉语腹诽道。
她撇撇嘴,说,“舅舅你别告诉我妈啊,我就是单纯的对人有好感,没觉得非要把人追到手啊。”明晏明白嘉语的口是心非,嘴上说的有多轻描淡写,心里就有多在乎。
他大嘉语十一岁,小时候领着嘉语玩,他十四五岁正是淘气逞强的中二时期,嘉语才三岁,跟着他到处跑,其实一点也不好玩,嘉语想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但明晏嫌麻烦不想送她去,自己通常玩的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小孩跟着,到了中午自己饿了才想起嘉语,嘉语安安静静的睡着了,被他叫醒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才迷迷糊糊说,“小舅舅,我一点也不想和童童一起玩洋娃娃。你别把我扔了。”
这句话弄得明晏哭笑不得,原来她以为自己不理他是因为这个。嘉语明明也是独生子,却一点都不娇气,对别人的关注明明就很在意,但是却喜欢藏在心里。
明晏揉了揉眉心,说,“哎,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不喜欢大人插嘴,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妈了,不过你要是真有男朋友了,要先给舅舅看看啊,哪怕你喜欢上个小流氓,只要人好也没关系啊,我就怕你妈受不了。”
嘉语笑了,“舅舅你说什么呢,哪来小流氓啊。”
“随便跟女孩子回家的男生,不是小流氓吗,你也得长点心,可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明晏说。
“都说了是我同学啊,才不是流氓,我以后不会了,那个时候不是……事情紧急嘛”嘉语在一旁嘟囔,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嘉语也想,自己那是脑子不对了,怎么会说出邀请别人到家里来的话呢,哪怕是特殊情况,自己借钱给他不就行了吗,廖东会怎么想自己呢,难怪那天他会问那些话,是以为自己和男朋友同居了吗?他也在意这个吗?
嘉语越想越觉得是廖东还是有一点在意的,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对舅舅说,“舅舅,如果一个男生会在意她的女性朋友是不是交了男朋友,这代表什么?”
明晏跟人精似的,知道嘉语这是彻底陷进去了,“那么这个男生大概是觉得地位受到威胁了,毕竟男生占有欲很强的。”
嘉语听了,她想,觉得舅舅是在乱讲道理。
虽然她喜欢着他,但廖东却只是她说得上话的同学,他也不会知道这份心意,也就不会在意她是怎么样的人,那天会不会也只是好奇呢?就像室友们会八卦谁和谁谈恋爱,谁和谁分手一样。
十九号那天,嘉语在机场等到了廖东,他看起来是十分匆忙地赶过来的,头发还有一缕翘着的,不过他心情应该不错,跟嘉语说项目搞完了,老师还给发了点奖励,回江城请她吃饭。
上了飞机,随着飞机起飞,廖东在旁边睡着了,空姐过来询问茶水的时候,嘉语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给他要了条毯子盖上。
她很少能在旁边这么肆无忌惮的看他,不用隐藏眼睛里的喜欢,也不用躲闪他的目光,她甚至忍不住压了压他翘起来的那撮头发。当手指碰到他有些偏硬的发丝的时候,她觉得满足极了。
等廖东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嘉语说,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了。
整个舱室里关着灯,空调开的很低,而自己缩在毯子里睡得格外舒服,嘉语就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划过耳畔,他一时间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他闻到身旁女孩儿浅淡的香气,不是那种化妆品的味道,反而是一股洗衣液混杂了洗发水的香气,很好闻,很舒服。他伸了个懒腰,发出一点鼻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嘉语看到他慵懒睁开眼的样子,探身过去将遮光板打开,飞机仍在云层碧空之上,光有些刺眼,可以看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廖东眯了眯眼,瞳孔如琥珀般透明,光照在轮廓分明的脸上,睫毛投出一片阴影。
他听到女孩儿在他耳边温柔的笑声,“怎么还赖上床了,睡的这么舒服吗?”喁喁私语,像是一片羽毛拂过耳膜,令他舒服得想要靠她更近,喉间也发出一声喟叹。
下飞机的时候,他东西不多,就一个小箱子,就没托运,所以他先拿着行李在旁边等着,嘉语站在托运转盘处等着她自己的行李。
旁边一个大叔看见他说,“等女朋友呢?我们刚刚一个飞机过来的,我就在你们旁边过道的座位,还记得不?”
廖东不记得这个大叔,他一上飞机就睡着了,哪还看同一排坐了什么人。不过他还是礼貌地说,“记得,您也是从B市回江城?江城人?”
“是啊,出差回来,话说我看见你俩是真羡慕啊,我那时谈恋爱也这样。”大叔一副很懂的样子,眼中闪过怀念,现在的年轻人啊。
谈恋爱吗?廖东想。
他看着在行李转盘处的嘉语,她伸着脖子张望着自己的箱子,像一只扒拉着草叶的兔子,他的眼中藏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而那个大叔还在说,“我当年啊,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和老婆一起坐的,没想到她恐高,全程拉着我的手,我就牵着她,让他安心。”
他听了大叔的故事,失笑,他上次和韩嘉语一起坐火车也被误认为情侣了,他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是同学,暑假一起回老家而已。”
“你快别装了,一会你女朋友该生气了,不过你女朋友对你真是好,看你睡了又是让空姐别过来送餐,又是给你要毯子的,然后就……”
“廖东,我拿到了,走吧。”没等大叔说完,嘉语就过来了,廖东只得跟萍水相逢的大叔告别,说,“您别取笑我们了,她过来了,我先走了啊。”
廖东没有听到大叔说的后半句话,他还笑着,颇有些没心没肺地跟嘉语说,“刚刚有个大叔说我俩是男女朋友,上次火车上那个阿姨也这么以为,看来我俩还挺登对的啊?”
嘉语手里拖着自己的箱子,知道廖东是全然没往这方面想,才会开这种玩笑。
她心里一阵酸涩,她勉强朝他笑了笑,“没有吧,我觉得不是啊。”
嘉语虽然面上带笑,但是这话说的寡淡至极,干巴巴没有一点感情,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并不好笑,廖东一时摸不着头脑,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两个人直到出了机场也没再说话,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