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千斤站在原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脸:“倒是本侯眼拙了,方才还以为赤寮主本就是大胤人。”
赤寮主笑了一声,将煮好的茶沥出一杯,推到茶案的另一头,示意闻人千斤坐下。
态度自然地仿佛真的是要同她叙旧。
闻人千斤坐下了,那杯茶却没有接。
这突厥部据说就是吞并了曾经的南疆大域,才一举成为仅次于大胤朝的第二大国。
南疆大域之人,最擅巫蛊之术。
而巫蛊之术也是大胤皇帝最为忌惮的东西,这些年来,大胤朝内只要出现巫蛊之物,便要将相关人员都捉起来好好审核一番。
闻人千斤虽说警告过对方,除非她死,否则绝不会成为大胤军的软肋。
但若是被下了巫蛊之术,便又两说了。
所以这不知道是蛊还是毒的茶,不喝也罢。
赤寮主有些惋惜地将自己手边的那杯一饮而尽:“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啊。”
闻人千斤不理他语气中的亲近之意,只道:“若是赤寮主今日不打算说了,便劳烦给我安排间舒适的帐子,都这么晚了,你不困本侯还困着呢。”
“小将军的胆大妄为也这么一如既往。”赤寮主笑道,“不知小将军的功课是否也一如既往的进不去脑子。”
闻人千斤原本盯着那被茶看的目光咻地落在赤寮主身上:“赤寮主此言何意?”
赤寮主提起自己的前袍,略一抖,将其上的褶皱都摆平了,然后颇为正式地坐直了身子。
“突厥部四寮主中,只有我是最不被人知晓的,因为我并非突厥部人。”他看着闻人千斤,突然扬起一个十分好看的笑来,“重新认识一下,我没有姓,单名一个泽。”
因为这个笑,闻人千斤总算瞧出他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这人不笑的时候瞧着就是个长相美丽的反派。
可他一笑起来,竟与云则有几分神似。
“泽……?”闻人千斤眉头蹩起,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口中有些犹豫,“山川大泽的泽?”
赤寮主道:“泽是哪个泽,这么多年在下也没弄明白,不过当年小将军称呼我的时候,应该是山川大泽的泽吧。”
闻人千斤就着茶案撑起上半个身子,将这张精致的脸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你当真是泽公子?”
赤寮主略略抬起袖子,将脸遮了个大半,声音压得极低:“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
“我……我自然知晓,是……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
八岁大的小姑娘一身公子扮相,学着书生摇头晃脑地背书,高高的马尾荡来荡去,十分灵动。
翰林太傅那两撇八字胡都被吹得翘起来:“同你说过多少回了,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不要总是偷穿男装。且既然你家人送你来翰林院念书,上课时间就给我认认真真不要开小差。”
闻人千斤仰着稚嫩的小脸,小嗓门甜软却铿锵:“可您抽查的我都背出来了,上次中考我也及格了呢。”
翰林太傅气得牙痒痒,这樽小金菩萨,打不得骂不得,偏生还皮得很。
“月中便是期末考了,你最好还能考及格,散课!”翰林太傅背着手逃离了课堂,不想再多看一眼这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