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依旧船来船往,行商走贩奔走于风陵渡下,未曾感受到这渡下暗藏的湍流。
李念尘一手握拳负于背后,一手摊掌横于胸前,看着江面波澜,心中一动:“江水沉沉帆影过,游鱼到晚透寒波。渡口双双飞白鸟,烟袅,芦花深处隐渔歌…”
李念尘不曾想过江湖局势如同当今天下一样复杂,自己竟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但常言道:既能设局,便能破局,凭借自己后世几千年的历史背景,难不成会没开始就结束…
“谁!”李念尘忽然觉得身后多了两股气息浑厚之人,出言道
“有诗焉能无酒乎…”
一邋遢道人端坐在礁石之上,一手揽拂尘,一手拿酒葫,身形精瘦,摇头晃脑。
不待李念尘细问,又从身旁不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佛号:“阿弥陀佛,有酒怎可无肉乎。”
又见一赤脚和尚,形如小山,声如洪钟,右手持檀木念珠,左手捏半只烧鸡,油嘴肥唇,高额大耳,眼细如豆,身形一动,确是地动山摇,长相颇为滑稽。
李念尘眉毛一挑,摸了摸嘴唇,一时间摸不清二人来路,亦所为何事,略有戒备。
“咦呀~破戒和尚…败兴,败兴啊~”见那老道嘬了一小口酒葫接道:“可知老道为何不愿同你一道吗,”随即双手虚空画了一个圆,又道“每次动静都太大,震的老道我路都走不稳当。”
却见那胖和尚撕下一块鸡胸脯,嘴中囫囵道:“道友你这邋遢样,和尚还不愿跟你一道呢,”离得虽远,李念尘亦是听得耳朵炸响,那和尚又说道:“瘦的跟个猴似的,走路没风,和尚我慎得慌。”
李念尘却是笑了,这两人原来是在拌嘴,当即开口道:“不知二位前辈这是…”
duang~李念尘只觉得耳膜炸的生疼,却是那胖和尚瞬间来到跟前,鼻子动了动,开口道:“和尚我刚才路过此地,远远看见你小子身上气息雄厚,含而不发,龙刚虎猛之势看上去很是眼熟,此番一闻,确实是佛道中人,但不知是哪位大师门下。”
听到胖和尚如此说来,李念尘一颗心高高落下,手心微微出汗,面色不变回道:“这位大师,却是面生的很。”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说不得,”胖和尚颇显严肃说道
“哈哈哈,小兄弟,别听这大和尚贫僧来贫僧去的,破戒和尚法号念心,却是被那太阿山楞严寺扫地出门了。”邋遢道人嘴中喷出一口酒气大笑道
胖和尚也不恼怒,右手一挽念珠,低声说道:“阿弥陀佛,佛说:五毒八戒,红尘酒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但李念尘此时确是心中一惊,楞严寺的和尚,那岂不是自家人……一想到此刻自身处境,当即心中一转,双手合十,应声道:“阿弥陀佛,佛曰:佛在何处,我曰:无处不在,佛问曰:何为佛,我曰:心中有佛是佛,佛又曰:既是心中有佛,何处不成佛。”
“砰”“砰”,只闻破戒和尚猛的倒退两步,烧鸡一扔,豆子大小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双手合十朝着李念尘一拜:“阿弥陀佛,果然…”
说了半句话,弄得李念尘当即一愣。
随即又见破戒和尚身形迟疑,略带疑惑询问道:“小施主佛法高深,却是不知师承何人。”
李念尘笑了笑,口中慢慢念出五个字:“苦,念,慧,禅,意,”
破戒和尚脸上赘肉横飞,心中明了,又问:“竟是同门,不知小兄弟佛号辈字…”
听得破戒和尚清口成承认,李念尘顿时喜形于色,说道:“念心师兄!,师弟法号念尘。”
只见滩头之上忽然传出一阵长笑,震的四下海鸟扑飞,心中暗道:“师傅他老人家,佛法当真深不可测,竟能预知佛缘来去…”
李念尘心中疑惑,问道:“师兄说的啥?”
破戒和尚当即岔开话题,询问道:“师傅他…近来可好。”
不待搭话,那酒道人却是砸吧嘴开口说道:“啧啧,老道此行不虚啊,竟能看到破戒和尚千里认亲,师门情谊,当真是一佳话…”
李念尘脸上一黑…:“什么佳话,这叫天意。老天爷,哦不,是佛祖,佛祖深知弟子近日有难,特派师兄前来助我来了。”
破戒和尚脸上肥肉一颤,当即说道:“阿弥陀佛,确实是天意!,却不知念尘师弟有何劫难,且跟师兄讲上一讲。”
李念尘心中暗喜,:“嘿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且随师弟去住处…”当即拉着破戒和尚僧袍,朝着城内走去…
醉道人一愣…被无视了…却也不改那邋遢模样,摇了摇酒葫,颇为厚皮,嚷嚷道:“无量那个天尊,老道酒喝完了,同去,同去。”
说起这破戒和尚,原来是当年苦智大师所收第二位弟子,赐法号念心,悟性颇高,三十不到便踏入宗师级序列,心性颇为敦厚。但对于吃食定力偏低,下山一趟,寺中清规戒律,忘了个干干净净,屡教屡犯,虽是苦智大师门下,但佛有佛法,寺有寺规…不得已被慧空方丈逐出楞严寺。而念心觉得羞愧,自此不在用念心的名号,但江湖上却也多了一位叫破戒和尚的高手。
……
“听闻师弟说起,此处还有一位武林同道出自咱楞严寺?”却是那破戒和尚,手中提着一只肘子,大块朵朵道
潘守义身形本就壮阔,但跟眼前这位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相形见拙…
随即拍了拍臂膀,笑道:“这位大师,正是老潘我。”
破戒和尚用袖子抹了抹嘴上油腻,似是看潘守义体型异于常人,笑眯眯说道:“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不过嘛,贫僧生平喜欢吃,倒是对于辈分什么的并不在意。”说完自袖袍内掏出一本书籍,书皮上面占满了油渍…黑黝黝一片。
李念尘眼神一扫,却是模糊能看清“扫堂棍法”四个大字,扫堂?
破戒和尚笑了笑,:“和尚我平日无事,便把三十六路扫堂腿改成了棍法,用来与醉道人切磋,虽说算不得精深功法,但也凑合能用,你且拿去。”
潘守义一愣,随即又是一喜,接过那本满是油渍的功法直接塞进怀里,嘿嘿大笑道:“瘦猴,赶快上酒,把二弟猎到的野猪肉弄上来。”
桌上气氛却也奇妙,潘守义跟破戒和尚勾肩搭背,醉道人跟平日里惜字如金的王昆吾坐到了一块。反倒是李念尘跟茂恒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