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学术自由
这次作家协会开会,党中央鼓励文艺界创作自由和评论自由,历史学界也应当鼓励研究自由。自由地选题、自由地发表学术意见、自由地讨论和批评,这是发展历史科学的必需。
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不能把自由当作随心所欲。人们的行动要按规律办事,总要受主客观的制约。自由和必然、自由和法治、自由和纪律是矛盾的统一,世界上不存在那种不受任何制约的绝对自由。自由和人类的实践相联系,人类越是进步,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的能力越强,自由就越多。自由和马克思主义不是对立的,恰恰相反,在马克思主义下才有最大的自由,社会主义制度应该比资本主义制度有更多的自由,并且只有在自由研究、自由讨论的环境中,马克思主义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需要自由的土壤,否则,便会僵化、变质、死亡。
我们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那是通过理论的威力,通过讲理和说服,因为真理最有力量,真理迟早会令人信服,而不是以势压人,不是下达行政命令,那就不叫指导,而叫压服,或压而不服。我们不能像汉武帝那样罢黜百家,定于一尊,不能用政治运动、大批判的办法对待学术问题,这是错误的、极左的做法。这种做法在十年动乱时期登峰造极,结果是万马齐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而马列主义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种声音,就是“四人帮”的帮腔,严重地摧残了科学。这种做法当然并不是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而是歪曲、扼杀了马克思主义,千万要以此为戒。
粉碎“四人帮”以后,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整个社会经历了思想解放过程,从“四人帮”的压制下解放出来,取得了民主和自由。今天,学术自由比30多年来任何时候都要充分,因此出现了学术的繁荣气象。之所以能取得这样大的成绩,是由于党中央的正确政策,恢复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实现了较大的学术自由。
今后,历史科学的发展要继续提倡和发扬学术自由,贯彻“双百”方针,允许各种意见都摆出来,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进行心平气和的讨论,形成自由的学术气氛。我们可以不同意某种学术意见,但应尊重对方,虚心倾听不同意见,允许讨论和申辩,不能粗暴地打击。有的同志习惯于一种意见,碰到新的意见、新的想法,视之为离经叛道、洪水猛兽。其实,学术界总有各种学派存在、各种意见存在,不可能“舆论一律”。学术上的“舆论一律”,定于一尊,没有什么好处,也根本办不到,因为世界之大、事物之复杂、变迁之迅速,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不可能全都一致。由于观察的角度、重点、方法不同,掌握的资料不同,认识深入的程度不同,所以会产生各种不同的看法。学术上的不同意见并不可怕,马克思主义绝不会因此垮台,正因为有各种不同的认识,才有一个用马克思主义指导的问题,引导主观的认识更接近于反映客观的实际。马克思主义正是在很多不同意见的比较和辩论中,吸收合理的因素而丰富、充实起来的。马克思主义不是一个偏狭的学派,而是集中全人类的智慧形成的。例如,有人用控制论、系统论、信息论或计量数学等研究社会历史,这不失为有意义的探索,尽管目前尚不完善,尚有缺点,但应该鼓励这种探索,而不应该排斥、打击。
学术界要能适应对外开放这种新形势。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进行,各种思潮、观点,正确的和错误的,都会在国内传播。凡是学术上的不同学派、不同观点,只要不是在政治上捣乱,不触犯法律,就都可以存在,实行最充分的学术自由。在资本主义社会,可以研究马克思主义,在社会主义社会,也用不着害怕研究各种各样的主义,有合理的部分就借鉴、吸收,有错误的东西就弄明白它错在哪里。对当代世界上的社会科学成就不闻不问,拒“敌”于国门之外,自我封锁,就会使我们的学术界闭目塞聪、孤陋寡闻。
邓小平提出“一国两制”,这是马列主义的新创造,是古今中外史无前例的,解决了香港问题,今后也可以解决台湾问题和世界上的其他问题。一个国家内,两种不同的政治和经济制度可以较长期地并存,也必定要允许两种或更多种的思想较长期地并存,因为思想是上层建筑,是政治和经济的反映。我们要学会适应对外开放的新形势,正确对待不同的学术意见,实行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譬如今后和香港、台湾的学者交往,或者和外国学者交往,就不能要求人家都坚持唯物史观,都信奉马列主义,在学术上可以求同存异,要有学术上的雅量,不能戴上“左”的有色眼镜,挑错找碴,唯我是从,对人家开展大批判,无限上纲,把学术问题和政治问题混淆起来。秉持这种粗暴态度,就谈不到和香港、台湾的学者进行交往,也谈不到开展正常的国际学术交流。
我相信,今后历史学界对“百家争鸣”的方针将会贯彻得更好,将鼓励更大的学术自由。这是发展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最强有力的杠杆。
注释
[*]原载《繁露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