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快开门!”外面,那鸿蒙班的师兄们甚是急躁。手持佩剑,已经不耐烦地用佩剑扣动紧闭的宿寮门户。好似,这说要踹门进来也不是作假的。
浮玉抬眼,目光阴冷地一扫而过,然后又是俯身恶狠狠地盯住了这被她拿捏住的陈小胖。
陈师兄就是陈潇,因为是外室子弟且有些胖乎乎的好相与的模样,其他人便叫他小胖。而同宿寮的外室弟子尹钧显总是以陈潇的大哥自称,所以一来二去,便出双入对成了大小二胖。
嘁!运气真好,眼下情状,想杀人灭口都太过匆忙!
“想活?”浮玉的目光在半明半寐的暗色里闪着诡异的冷光,看得陈潇浑身泛寒。
“自然!师弟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发自肺腑地求饶,他陈潇何时口是心非两面三刀过?他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原本就想来天下仙门第一家的虔来门修行个三年五载,待学些本事回去帮师父他老人家撑撑场面。
并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小小年纪却平白无故卷入这般旋涡丢了性命。
满眼求生渴望,浮玉看得懂。杀了陈潇一了百了?就在这急促的嘈杂叫门声中,她突然有些放空和犹豫。
区区一个人罢了……
浮玉眼色一沉,手抬起又高高落下。一道掌风伴着锋芒,陈师兄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吓得缩着头颈眯起了眼睛。然而伴着那轻轻刺痛的感觉飕飗一下钻入他的耳畔,陈小胖被扼住的喉咙得了自由。
“开门吧。”突然身上的压覆的重得离谱的重量也旋即离开。
浮玉二话不说翻身上了床榻,竟然是让陈潇自己去开门?……陈师兄完全是懵的,是自己一时三刻不用死了?
“我……”陈潇当然想问清楚,可却迎来了浮玉更为犀利凌冽的目光。
这眼神分明告诉他,再不去开门让这事情闹得不可收场,他陈潇会死得非常难看。
“……哦,哦!师兄我来了,我这就来开门!”陈小胖终于心领神会,转身踱步过去开门。他要先应付了查寝寮的师兄们,才能和这手段狠辣的“师弟”有所交代。
小胖心里很苦,眼泪都要出来了。又气,又只能自认倒霉。他不小心揭了浮玉的真面目,怕是命不久矣……
心中戚戚然,眼神回转偷偷窥探。陈潇还以为那凶神恶煞的浮玉还拿着什么致命招数在背后钳制着他,可发现屋子里一下静悄悄地,于那门外的嚣张咆哮比起来,安谧地如同是另一个世界。
浮玉就好像没醒来过,又安静地睡在床榻上。方才那生死一线的胁迫,好似是他自己的错觉?
“来了来了,师兄们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陈潇反手打开了寝寮的门,一脸迷茫且揉了揉自己的惺忪顺眼。好似,他刚从周公那儿清醒过来,为了小命,还佯装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呵。浮玉闭着眼睛佯装睡着,可其实勾了一抹笑意。谁说陈小胖傻的?她看他眼明心亮,很是聪明。
“还怎么了?陈潇,你是聋了?外面都快翻天了,你倒是安然!”推了这陈小胖的胸膛一把,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便是满脸怀疑地探头进来,阴鸷的眼神扫过黑漆漆的屋子,陈潇只是在开门前点燃了一盏小油灯。一团萤火,让人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
和那对面一派浩荡巍峨的连绵楼宇相对的,西南角这不起眼的简陋木寮便是虔来门外室弟子的住处,高下立现。其实,仙门之中也尽然是森严等阶。
陈潇他们几个的住所,在虔来门中最不显眼的旮旯角落,旁处便是柴房,茅屋。凡是沾了烟火气的地方,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是不屑踏足的另一种禁地。今晚这衣不沾尘的鸿蒙班精英们,兴师动众地杀入此地,看来,是对他们这些外室子弟起了疑心。
也难怪,虔来门都好几百年未触动这拱卫栖魂塔的神殿机关了。如此大的动静,他们自然而然想到了近在眼前,可其实每日都干些杂活仿佛远在天边的外室弟子。
他们几个人,也算是新竹班的小儿科。
“师兄师兄,我们今晚睡得迟,打水劈柴忙活到深夜才入睡的。一时间,都听不得外面的动静了!对不住啊!”小胖笑脸相迎,他的脸有些娃娃脸,虽然不是刀削斧劈地劲瘦,可其实五官清秀。一笑,眼睛弯弯地很是讨人喜欢。还带了点嬉皮笑脸总不正经的味道。
“笑,笑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何景况?!还好意思笑!”举着华丽佩剑,这名门弟子理所当然地推开挡在前面的陈潇就要阔步迈入房间。眼含鄙视,鸿蒙班与那新竹班不可相提并论,更何况,面前小小陈潇还是个外室子弟。
蓦然间,陈师兄的脸色自然古怪了一下,里面这么简陋还真没想到诸位师兄如此雅兴。
怎么办?更加糟糕地是,他们这些人纵然平时趾高气昂总是无事找茬。可这次却非无中生有了!今晚事端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浮玉!此刻装睡躺在里面,也不知道万一惹火了他会生出如何的祸事!
一瞬间,陈潇竟然背后冒出了冷汗。他刚才本能地就想喊救命,可实打实未做周全思量。浮玉敢一人独来虔来,他真的会怕这些师兄?若是真的露馅了,也不知道谁会真的遭殃!
如此一想,陈潇沉下了脸,赶忙转身再去拦阻,方才的浮玉已经狠辣决绝,若是这些不怕死的师兄们再火上浇油……
“师兄师兄!里面……陋室。而且,我师弟睡着了。他有些发烧,便还是轻些手脚吧!”陈小胖向来脾气温顺,入门两年并不起眼。除了脾气好,谁都不得罪地到处打圆场,陈潇此人在同门眼中毫无所长。资质一般,道行一般,实乃混混日子过的平庸之辈。
敢这般阻拦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哎哟,你这住了两年茅屋和那尹钧显,还有个哑巴小子倒是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情义了!桌某佩服,佩服!”
这假惺惺拱手作揖之人姓卓名裴,陵安城卓氏宗室嫡长子。七岁拜入虔来门下,似乎天经地义该抢占先机。
可天意弄人。如今虔来之中风头最劲的却是后来居上的廉镜珲。所谓天赋异禀,便是这样让同为系出名门的卓师兄绝望。
于是开始另辟蹊径,修为上比不上,拉帮结派气势浩荡。
“呵呵呵!这哪里是情义?不过同病相怜抱团取暖罢了。”其他人开始起哄,都是笑得轻蔑。看着陈潇像看了个笑话。入门许久,如今都还住在这里,外室弟子约莫一辈子都是外室弟子了。还有何用?丢人现眼地不如趁早滚下山罢了!
陈潇只是脾气好,却也不傻。他抿了抿唇,对所遭讥诮心知肚明。不过,付之一笑。
“师兄,师弟偶感风寒正是养病,还望师兄……”他希望师兄网开一面,莫要蠢得进去虎口探险。然好言相劝,却更让一班查寝的师兄蠢蠢欲动。
“病了?可真够巧!滚开!”
不将陈小胖放在眼中。事出无常必有妖,越是阻拦,他们定然彻查不怠。
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冲上去要抓现行的莽撞。这便是自以为是的鸿蒙班精英修士?!浮玉握住了拳头,他们敢轻举妄动,她大不了提前返了玉枯山。这仙门日日斋戒的日子,她也受够了!
吓?!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拦!陈潇回头顿时白了脸色。一众师兄将这小小陋室堵了个水泄不通。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看浮玉并未动弹,可其实一触即发!
嗯?卓裴发现尹钧显的床是空着的,没人。而陈潇说的养病之人是这哑巴小子浮玉?
“尹钧显……哦,不对,该说是你那好大哥尹大胖去哪里了?深更半夜,却是偷鸡摸狗去了?”卓裴问道。他用余光打量着陈潇,眼看他面露紧张必有蹊跷。
“大胖……大胖方才同我一块儿上茅房!结果……”陈潇顿顿,心中也是万分疑惑这大胖怎么一去不返?还以为他早就回来了,却不想避事避到了如此地步?
这下可好,卓师兄这是盯上他们了!
“结果什么?掉茅房里了?”卓师兄揶揄道。顿时,哄堂大笑。
以为他说笑的,陈师兄也嘻嘻哈哈打着马虎眼。可须臾片刻间,还没等陈潇回话,卓裴突然宝剑出鞘,那锋芒一闪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刺被褥之中还佯装熟睡的浮玉!
卧槽!眼看那青光锋芒离着床上的妖怪也就毫厘之间。陈师兄一个箭步上前,想都未敢多想!
抢救自家媳妇儿似的,他自己都还未回神却已经置身于这青蕊剑下。锃亮的宝剑映着他因为焦急而冷汗直冒的脸。
舍己为人!好大的魄力!
卓裴看着他,脸色不善。小胖胆子何时这般大了?师兄弟感情不一般啊?
“走开!”一声大喝,卓裴要试浮玉,哪里轮到这陈小胖对事?
小胖摇摇头,他将浮玉护在身后,直面这散发道道罡气的有法力凝结的仙剑。
电光火石间,不论是那试探出手的卓裴还是被护在后面的浮玉,统统出乎意料!
啧,谁让陈小胖多管什么闲事?其实已然露出妖爪的浮玉只能又阖上了眼睛。陈小胖看似在护着她,可其实,救的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的命啊!
“走开!我倒要看看这浮玉如何病了?今晚栖灵塔被袭,我们查遍了门下数千弟子就你这儿疑点重重。陈潇,识相的就让开。浮玉此刻怕不是病了,却是受伤了吧!伤口犹如瓷裂般,那便是遭了星砂流羽的法阵后独一无二的证据!”
卓裴竟然是有的放矢!陈潇猛地皱缩了瞳孔,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闪现方才所见!原来……那是数百年未惊动的栖魂塔机关星砂流羽落下的痕迹!
怪不得,浮玉的伤口这般古怪!不得了,这若是让人看了,还如何得了?!
嗡地一声,陈潇万莫想到,他的太平岁月就此到头了!卓裴一看到陈潇目露怯色,便更加胸有成竹!
大力地一把推开木讷了神色的陈小胖,被褥一掀,数道目光都齐齐看向了浮玉的手。然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