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尊神统御圣天之下所有佛修,明面上观山云海的佛修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可实际上他的徒弟却只有两位。
一就是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圆宝,第二个就是鲛人族的二公子梵罄。
圆宝比梵罄年长了许多岁,不过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又因为梵罄自小老成,所以两人说是师兄弟,其实相处起来却和平辈差不多。
转头见来人是梵罄,圆宝脸上的怒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她……一只不入流的小妖,竟真的是跟着妖神来的?”
栀连的话他不信倒也罢了,可梵罄的话却由不得圆宝不信。
被骂做不入流小妖的栀连闻言只是笑眯眯的抬眸看了圆宝一眼,随即一转身,就看见了正向他们走过来的梵罄。
圣天上的晨光向来稀薄柔和,栀连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梵罄那双幽蓝眸子里反射出的一点柔软亮光。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锦袍,挺括的袍子将他的身形映衬的高大挺拔,迎着栀连的目光,梵罄笑的十分温煦,不过即便如此,栀连却还是从他那欲语还休的眉目间看出了一点深藏不露的戏谑来。
挥手撤掉栀连周身的结界和绳索,梵罄先是向还坐在地上的栀连伸出了一只手,而后才腾出空来看向身边的圆宝,“雾岫的生辰宴就是她代表妖神去的,你说她不入流,可千万不能让妖神知道。”
说起来圆宝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怕封镜那样怕过谁。
倒不是说封镜曾如何如何欺负过圆宝,而是因为圆宝一旦遇上封镜,那便是有十条舌头也说不过她,到最后不但会被封镜带进坑里,更有可能因为憋屈,“嗷”一嗓子哭出来。
得了梵罄这一句提点,圆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许多他想忘也忘不掉的可怕记忆,脊背不由得就是一僵。
圆宝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再去看栀连时,竟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祸根一样,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然而栀连却并不晓得自己娘亲和圆宝之间的那么点渊源,见圆宝退让,也只当是他信了梵罄的话。
抬眸看了一眼梵罄伸过来的那只手,栀连就想对他说一声“不用”,可不等她的话说出口,却有一道深红色的影子却倏忽出现在了她面前,抢在梵罄前头,一伸手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用谢我。”葭白来的似乎很急,一面将栀连从地上拉起来,一面还在喘个不停。
栀连只看了她那张还带着红晕的脸一眼,就知道葭白这一定又是冲着梵罄来的,如此想着,她转眸就又看了梵罄一眼,见梵罄只是神色淡淡的对葭白一点头,栀连眉头就是一挑。
害,今天照样没戏。
不过葭白和栀连想的却不一样,见梵罄破天荒的给了她一次好脸,她立刻将站在梵罄身边的栀连挤到了一边去,接着才有礼有节的对梵罄微微一笑,“我这还是头一次来圣天,不知你能不能带我在圣天上转一转?”
因葭白一张脸本就生的极其妖冶,故而她这么一笑,立刻就将从旁经过的几个佛修给迷的几乎撞到树上去,可梵罄对此却毫不动容,只是礼貌疏离的往旁边一让,抬手召来一个路过的佛修。
“师尊那边有事找我,就让他带你在圣天上走走吧。”说话间,梵罄淡笑着就对葭白点了点头,随即他那双幽蓝的眸子就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了站在她另一侧的栀连。
栀连被梵罄这一眼看的心里发毛,即便梵罄没有明言,她也能猜得出,他这是又要她陪着演戏了。
虽说没事刺激刺激葭白她很高兴,可若是要让她一直陪着演戏,栀连却是不怎么愿意的。
又没有宝贝送她不是……
故而趁着梵罄还没开口大放厥词,栀连连犹豫都没带犹豫,转身就往花园深处跑。
梵罄见栀连想溜,薄唇轻勾,随即也不管葭白是个什么反应,抬脚就追了上去。
“大殿不在那方向啊……”圆宝旁边看了这一场戏,起先倒没从梵罄栀连和葭白三人的关系上品出什么不一般来,只是疑惑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及至看到了满脸不高兴的葭白,圆宝方才福至心灵的从梵罄这反常的行为中看出了点不同寻常的苗头,这时方才有些后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就算没听见圆宝这一声嘀咕,葭白也知道梵罄这是连敷衍自己都不愿意了,望着梵罄和栀连远去的背影,葭白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手心也在此时“滋滋啦啦”的响起一阵灵力窜动的声音。
要命了!她现在是真的很想抽栀连一鞭子!
站在葭白面前的佛修比圆宝还没有眼力见,他红着一张脸望着眼前这位明媚张扬的蛟龙族少主,说话前先是很羞怯的对她一笑,接着才傻乎乎的开了口,“我我我……我先带您去瞧瞧轮回台吧!”
说起圣天一景,那当属轮回台莫属。
不仅圆宝和梵罄跳过,就连封镜妖神也曾跳过!
从下界首次来到圣天的,无论是妖魔还是修士,轮回台可都是他们一定会去参观的地儿!
然而葭白显然对轮回台一点兴趣没有,她转眸恶狠狠的瞪了那修士一眼,原本黑沉一片的眸子倏然就变成了两轮血红圆月,“不去!”
那修士被葭白身上这突如其来的戾气下了一跳,“哎呀”一声怪叫就跳到了圆宝身后,及至葭白旋身消失在原地,他方才一拍胸口从圆宝身后走出来,“多亏了师兄在,不然我方才说不定就被她给吃了。”
圆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那修士一眼,末了只是同情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脑子是个好东西……”
已经走远了的栀连和梵罄还不知葭白这次被他们气得几乎要吃人,两人并肩走进一处白玉浮空凉亭,栀连负手站在栏杆边,抬眸向不远处高低错落的殿宇看过去,“我看葭白像是真心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至于看见她一次就刺激她一次吧。”
就像是遇见别人打狗是一样的道理,第一次遇见狗被打还能不问缘由,可一连遇见三次那狗被打,就算栀连对那狗再怎么不喜,也还是想知道这狗连着被打的原因。
打狗人梵罄跟着走到了栀连身边,被栀连这么一问,他一垂眼皮,遮去了眸底一点半真不假的情绪,“我说过,我已有钟情之人,如果这样能让葭白断了心思,那就是再好不过。”
栀连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梵罄嘴里说的钟情之人就是自己,她了然的一点头,而后才一歪脑袋,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追问了一句,“能被你念念不忘的,该是个什么样的妖?”
梵罄这人看着虽是笑眯眯的,然而他内里却是冷淡又疏离的的。
他就像是一颗被厚重冰层裹住的玉石,看着虽然赏心悦目,但却寒森森的叫人触之不及。
栀连实在想象不出,他这样寡情淡薄的鲛人,能把谁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里。
梵罄也没有要再和栀连做戏的意思,他抬眸望着从淡淡云雾中投下来的几缕灿金日光,唇齿间无声的道出了一个名字,随即眉目间显出了一点缱绻来,方才开口回答,“我喜欢的人,皎皎如天上雪,珍贵到叫人不敢触碰。”
也触碰不到,我找不到她了……
静谧的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带起梵罄额角的几缕碎发,发丝落下的浅淡阴影遮住了他幽蓝眸子中的怅然若失。
栀连打从一出壳就是个灵力强盛的妖,似乎是为了平衡她强大的灵力,故而在体察情绪方面,她就是心肝脾肺肾一同用力体悟,也甚少能和人生出共感来。
故而梵罄这一番隐秘的情绪落在栀连眼中,其实也只有矫情二字而已。
更因栀连此妖说起话来一向没什么文气,所以此时偶然见了梵罄这般嚼文嚼字的主儿,她少不得就觉得有些肉麻。
拖长了音调低低的“咦”了一声,栀连有点嫌弃的撇了撇嘴,这才沉默的顺着梵罄的视线往天边看了过去。
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不过栀连的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一片喧闹。
居然喜欢这样一个碰都碰不得的妖,没想到她果真猜对了!
梵罄果真喜欢细声细气,弱柳扶风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