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邦彦：追名逐利路上，绽放了一树情花

宋仁宗嘉佑二年，中国历史上诞生了一位在后来被誉为“词中杜甫”的天才孩童。他生于钱塘，骨子里自带一股风流。终日眠花卧柳，偎红倚翠。他没有骨气，为了做官去讨好大奸臣蔡京。虽喜好读书，却重在写作闺房艳词。他不为世人待见，不被亲朋看重，却依旧我行我素，顺从自己心意。他践行了王维那句话：“缘起则生，缘落则灭，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他风流不羁，落拓成性。他就是北宋著名的婉约词人——周邦彦。

与前辈词人柳永一样，周邦彦也沉溺风月，好写艳词，专门与美女谈恋爱。而他的恋爱对象，因为历史的远去，大多难以再捉摸。不过，总有几位女子的爱情，在这个情场浪子的心中留下了特殊痕迹。而与这些女子的相爱经历，便组成了清婉词人周邦彦多彩的一生。

青春萌化，面对一场无爱婚姻

在周邦彦结婚之前，他已经在秦楼楚馆中混迹好几年了。少年为何这般颓废，不将青春的时光用作读书，去干一番大事？当然，想让他明白这个道理还需要几年。此时，出生于富贵家庭的他，自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根本无瑕去思考这些。所以，他索性遵从自己的天性，纵情酒色，沉湎歌舞。这期间他便开始写艳词，其作大多香艳见骨，胆大妄为。譬如这首《浣溪沙》：

薄薄纱厨望似空。簟纹如水浸芙蓉。起来娇眼未惺忪。

强整罗衣抬皓腕，更将纨扇掩酥胸。羞郎何事面微红。

这样句子在今人看来尚且不堪多读，何况是在古代那样一个尚礼的社会。周邦彦虽年少荒诞，但也无疑会因此而背上恶名。如若他早生几年，恐怕会落得和柳永一个下场。所幸他写这些词时，朝堂上的那群文人正因变法而争论不休，因此无暇去理他。然而，后人的眼光终究是雪亮的。元人脱脱在修《宋史》时，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疏隽少检，不为州里推重”的客观评价。

虽然多次混迹于风月丛中，可那是在婚前。结婚之后，周邦彦似乎就有所改变了。时为宋神宗熙宁三年，他十五岁，婚后与妻子相爱缱绻，难分难舍。并在词中写道：

宝合分时果，金盘弄赐冰。晓来阶下按新声。恰有一方明月可中庭。

露下天如水，风来夜气清。娇羞不肯傍人行。扬下扇儿拍手，扑流萤。

——《南柯子》

这与欧阳修的“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走来阶下笑相扶”，颇有一番共同韵味儿。可惜过去没几天，周邦彦对新婚妻子的爱火便渐渐冷暗，于是静极思动，一天也不愿待在家里。妻子只有收拾行装，淌着眼泪望他离开。五年后，父亲病重，周邦彦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不久，妻子也病逝了。为了父亲，他痛心守丧，然而至于妻子，就没有过多的悼念了。从这一段婚姻中看，周邦彦显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不过，若说起他的风流故事，那可没这么简单。

萧娘楚云，谁才是心中所爱

据说，在临潼游华清池的时候，周邦彦又认识了新的美女。她就是萧娘。萧娘究竟长得怎样？我们得求助于当事人了。有词云：

缭墙深，丛竹绕。宴席临清沼。微呈纤履，故隐烘帘自嬉笑。粉香妆晕薄，带紧腰围小。看鸿惊凤翥，满座叹轻妙。

酒醒时，会散了。回首城南道。河阴高转，露脚斜飞夜将晓。异乡淹岁月，醉眼迷登眺。路迢迢，恨满千里草。

——《早梅芳》

这些话，其实不难窥出萧娘的品貌。首先，娇滴滴的，用韦庄的话说就是，“娇羞还切切，欲去又依依”。其次，淡妆轻抹，纤腰瘦脚，舞姿惊筵。最后，关键的一笔是：萧娘的美艳，已经完全将词人的魂魄勾去了。至此，他除了追寻，再无别的选择。经过多番坚持不懈的努力后，周邦彦终于得到了佳人的芳心，使她成为自己的情人。他开始遍尝温柔，数亲芳泽，全身心沉浸在美人的怀抱里。并且还作了《浣溪沙》抒情说：

不为萧娘旧约寒。何因容易别长安。预愁衣上粉痕干。

阁合深沈灯焰喜。小炉邻近酒杯宽。为君门外脱归鞍。

可叹的是，没过多久，两人就分道扬镳了。至于分手的原因，周邦彦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佳约人未知，背地伊先变。恶会称停事，看深浅。如今信我，委的论长远。好来无可怨。洎合教伊，因些事后分散。（《归去难》）其实他对萧娘的变心，并没有多少恨意，相反，更多的是留恋，渴望她回心转意。不过，真正深情的人，不会轻易背弃，而一旦选择离开，便永无回头之日。对此，我们不必苛责萧娘，因为她也只是一个身世飘零的可怜歌妓。

不久，周邦彦游历到苏州，结识了新的女友楚云。两人的相爱始于一场宴会。其个中道理，颇有一点儿白居易与琵琶女的互怜之意。两个同样失憶不得志的人，一旦江湖相逢，或成兄弟，或成姊妹，或成情人，因人而异。周邦彦和楚云便是第三种情况。然而，有无爱的婚姻，便也有露水之情。周邦彦没几天就将楚云的情义割舍，为了自己的仕途赶赴汴京了。几年后，他无意间遇到楚云的妹妹桃根，方知她已嫁人。于是又带着一点“叹花”的口吻吟哦：

辽鹤归来，故乡多少伤心地。寸书不寄。鱼浪空千里。

凭仗桃根，说与凄凉意。愁无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门泪。

——《点绛唇•伤感》

至此，他只能放下这段爱情，继续前行。此外，另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是，在萧娘与楚云之外，他还有无数的情人。比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姑娘——秋娘，还有他的第二任妻子王氏。这些女子与他皆有着或多或少的感情，因此常触发他那条敏感的相思神经。

师师至美，扣住了良人心扉

宋代名妓李师师之美，天下皆知。在她无数的仰慕者中，风流词人周邦彦最为成功。初次相见时，周词人就夸赞说：宝髻玲珑欹玉燕，绣巾柔腻掩香罗。人好自宜多。这时，李师师还只是楚王赵似府中一个花蓓初开的小丫头，年方十五。周邦彦巧妙地运用了巫山神女的典故，与她暗送秋波。随后又三番五次写词献媚。李师师爱慕上他的才华，一来二去，两人便好了。

正是如胶似漆之时，蔡京的罢相打破了这一切。因为周邦彦曾于蔡京寿宴上献诗，多番讨好，所以他也被理所应当地贬斥了。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此事并非与蔡京有关，而是皇帝知道了他与师师的私情。众所周知的是，因为李师师才貌倾世，所以荒淫的宋徽宗也对她产生了爱慕。如此一来，她便为皇帝一人专有了。可是，周邦彦不认命，凭借两人深厚的感情，常常私下里幽会。一晚，二人正约会，不巧徽宗微服前来，周邦彦忙躲在李师师的床下。待两人温存过后，徽宗离去。他方敢出来。彼时又气恼又无奈，便作了一首名传千古的《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不久，这首词传到了皇帝耳中。徽宗便知当晚这个四品小官也在场。因他胆敢与自己的宠妓偷情，于是一怒之下将其贬走，远离了京城。后来临行之际，李师师赶去送他。周邦彦万般不舍，有话难言，便写了一首《兰陵王》作别。至于此后结局如何，历史已给出了答案。

宣和三年，周邦彦病逝于南京。五年后，金兵攻入汴京，时为靖康元年。李师师和宋徽宗皆被金人掠去。师师不堪受辱，吞金钗而死，宋徽宗却软弱怕死，在被金人折磨九年之后，终于抑郁而亡。

时过千年，不必过多地去批评周邦彦的一生。因为，无论是风流成性，滥情成殇，抑或是投机讨好，追名逐利，终究敌不过他留给世间的一种美。那是一种永恒的唯美。如风，似月，是思念，是想起，是一树开满了真诚与眷恋的美艳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