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前。
面对红灯和依次横驰而过的车流，莫运乖乖站在街边。
“喂，你到哪儿了？”
“我在高架桥这边的路口这儿，马上就过来了。”
穿越人群，莫运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站在小北创意城楼下的男人。
很普通，却又如此显目，甚至让人觉得有道光束直直地将他笼罩，能让莫运如此容易地就找到他。
莫运还没走过去，莫父就转了身，两个男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
莫父淡淡地笑着，令人有种暖和的感觉，“怎么，没打扰你睡觉吧。”
莫运摇着头，猝不及防间，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脑袋，胡乱抓着他的头发，用力很轻。
“你这头发长起来了，该理一下了。”
“还有你这胡子，也冒出来了，我等会发点钱你，也该打理一下自己了。”
莫运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说啥，只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莫父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车流，淡淡地道：“你打算干多长时间？半年？一年？”
“不知道。”
“我这里有份工作，做几年有了资历以后月薪一万，就是累了点，弄混凝土的，你去吗？”
“不去。”
“嗯，我也不勉强你，你想过未来吗？”
莫运不作声，提起未来，就觉得被满满的黑暗所笼罩。
“厨师这个工作，成才的少，大多都是普通的，一月四千，五千，工资八千以上的有多少，你可以做两年，但是第三年就换份工作吧，你还年轻，哪怕喜欢也不行……”
“我在家你们老是说我，说我不让你读书，你也知道什么情况…”
“因为我没用，所以想你有出息。”
莫运的心，酸了一下。
“你就照顾好自己，也抽出时间多想想未来，你妈说我没让你读书，就一定要我给你买个房子，这不胡闹嘛，我也懒得和她扯…”
莫运侧头看着莫父，不知何时起，他的头发已经逐渐地稀疏了，他的鬓角已经微霜，他那额头的菱角再也看不到了。
自己已经和这个男人一样高了。
“嗯，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啊。”
“好。”
“对了，要吃饭吗？这旁边又吃的，我刚过来看见了，我出钱，去吃点？”
“不了，一会能在店里吃饭的。”
莫父也没强求，抓抓头走进了人流中。
莫运平静的目送莫父远去，一阵不知是何滋味的波涛在心里翻涌而起。
直至看不见莫父的身影了，莫运才艰难地挪动脚步，朝小北创意城楼后走去。
时光无情啊。
这个男人，小时候可没少揍他来着。
…
“伟哥，来，香蕉。”
王明从门口走进来，递过香蕉。
当然，在此之前，他在袋子里扯下了一根，他喜欢吃香蕉，全厨房都知道。
周伟接过香蕉，“大哥，要不再来一根？”
王明看了他一眼，笑骂着：“你个婊子的，吃完不用买啊，不用钱啊？谁下去买？谁出钱？不都是我去，你啊你啊，伟哥，我看透你了，我的心好痛啊。”
“大哥我错了，我现在就收着，谁敢吃我揍谁，保证节约成本，让大哥少跑几趟。”
“哎呀…还是伟哥对我好啊。”王明笑了起来，走向大堂。
周伟收着香蕉，正要放进披萨操作台下的盒子中，忽然怔住，“诶皮哥。”
“咋了？”
“我好久没吃香蕉了，尝一根嘞，咱俩一人一半，我先吃一口，然后你再吃一口。”周伟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几乎要笑崩的霍三皮，扯下了一根香蕉。
莫运三人都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只想早点下班。
“你他妈…哎呀老子真是受不了你了，你怎么不让我先吃一口嘞。”霍三皮一脸嫌弃，“你刚还说节约成本呢，王明一走你就开吃，要点脸不。”
“皮哥，皮哥，我错了。”
周伟告饶，脸色一下子却严肃了起来，“嗯，皮哥说的好啊，为了节约成本，这扯下来的一根更不能让它坏了，让我把它消灭掉。”
“…”霍三皮脸皮抽动，不知道说啥了。
…
“呦，写啥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莫运一跳，他把本子飞快合上后，才扭头看去，秋三正掀着眉毛好奇地看着他呢。
“日记。”
“日记？”
“对，日记。”
秋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也算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坐到了旁边的一个沙发上去。
“我明白，我不看，小伙加油。”
他哪里在写日记，写的，是自己的奇思怪想罢了。
满头热情，最后化为了一千字，他提着笔，难以置信。
这…写的是啥？
下校生的文笔吗？
啊…他崩溃了。
但是没有放弃，接着写，第二个…第三个…
笔摔在桌子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长叹一声，“废了废了。”
这个本子，自此，再也没动过笔。
他都看不下去了，太烂了，太没水平了。
明档里。
莫运又一次见到孙佳提裤子了，这个动作他见过太多次了，但是一天提十几次就不正常了吧。
“你没系腰带吗？”
孙佳躲避开他的目光，“没系，没有啊。”
“买啊，总不能让裤子一直垮着，我钱也还你了啊，便宜点的二十左右就够了，先用着呗。”
孙佳张张嘴，又提了提裤子，“我晚上回去看看。”
单子一张接一张地冒了出来，厨房开始忙起来了。
小吃阿姨端着海陆拼盘，摆满各种油炸小吃的海陆拼盘送上出餐口。
有羊肉串，有薯条，有虾，虾片…
王凯龙扭动着他的小腰，缓缓走了过来，他拿起海陆拼盘旁边的单子，看一眼后正欲丢进旁边的小盒子，整个人却是突然怔住了。
莫运注意到，他脸色变了。
王凯龙吸了口气，一手撑着脸，另一手把海陆拼盘往里推了下，声音很轻，却有种烦躁的味道。
“把这个拿进去。”
没有人动，为什么要拿进去呢？
“肯定出错单了。”孙佳嘀咕着，走到一旁去，他不想理会别人犯下的错误。
杨铭嘿嘿一笑，“你说什么，声音大一点。”
“我说，把这个拿进去。”王凯龙咬着牙，头颅左摇右晃，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烦躁。
可能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杨铭笑了笑，没有再逗他了，把海陆拼盘拿着走进了内厨。
“干什么？出错单了吗？拿出去——”
熟悉的尖叫声响起，莫运觉得头皮发麻。
杨铭还没回来，小吃阿姨就拿着海陆拼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干什么，出错单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不要往我那里送，买单！和你们领导说去。”
莫运几人都是摇摇头让开来，耳朵疼。
王凯龙冷着脸。
“哼！”
小吃阿姨扭头就走。
王凯龙也走开了。
最后迪伦与王凯龙相对而坐，长谈了一番。
后来依旧没改。
夜色下。
李东的手掌比较宽厚，他从快递盒子里拿出两袋鱼仔，“来。”
莫运接过。
“莫运，我帅吗？”
“啊！帅。”
“不要说实话好吗？”李东侧头一笑，“虽然我是这么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莫运保持微笑。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有天赋的，学什么都快，什么都做过，我打算走了，这里的炒锅我已经学会了。”
莫运一惊。
“这没什么，就是不停地换地方嘛，像你们的牛排，会吗？”
“不会。”
“其实很简单的，肉越硬就熟，生的就比较软，我都不用拿牙签探，看一眼就知道了。”
“厉害。”
“你们的披萨搓的没水平，我之前在广州搓披萨，自己发面团，自己搓，我想走的时候老板还想留住我给我涨工资，他我会被吸引住吗？”
“不会。”
“答对了，”李东莞尔一笑。
“店里真不会招人，新招的几个真丑，看一眼我饭都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