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韩通的水师了,广南都督吴廷祚在广州召集了各路大军的主要将领来开会,进行全面的军事部署。
虽然天气已是秋凉时,但是广州还是很热的,在广南都督府里树影婆娑,到处都是树荫,使广南都督府在烈日下也不显得太热。
在作战室里,不时有穿堂风吹过,带来阵阵清凉。
一幅大的静海军地图悬挂在作战室正中,上面标注着静海军目前割据的各路豪强的资料,显得清晰明了。
首先由王忠宣布了朝廷的任命,任命吴廷祚为南征行营的总管、韩通为副总管,尹崇珂为参谋长,曹翰为陆路主将,率领董遵诲、崔翰、杨师璠、梁延嗣、潘崇彻各部南下;韩通率领本部与羽林卫、党进、李琦的部队从广州经雷州、浮水洲开展水路的进攻。
各位将领拿着静海军的资料,围坐在一个很大的沙盘旁边,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广南的炎热天气,各人喝着茶水,听着尹崇珂讲述整体作战方略。
“大家知道,静海军如今虽然是南晋王吴昌文据守古螺,名义上统领各地,但实际上对地方的控制力度逐渐减弱,各地的豪强自行其是,他们无法拧成一股绳,这是对我军来说是最大的好处,如今静海军雨季快要结束了,从十月起到每年三月是旱季,很适合开展军事行动。”
“你们都看到南汉与吴权的交战情况,其时南汉崇文使萧益认为此节气多雨且又道路难行,劝谏刘龑暂时放慢进兵的速度,多用乡导带路。但刘龑不听,仍命令刘弘操率水军进兵,从海口进入白藤江。”
“吴权熟知白藤江涨退潮的落差比较大,故在白藤江入海处的险要的江心里插下许多木桩,木桩顶端包上锋利的铁皮,涨潮的时候木桩都在水下,看不见,退潮的时候木桩会显露出来。如果退潮时,战船在这个位置,那必然会被木桩戳穿战船底部或者令战船搁浅,不能动弹。”
“吴权首先在涨潮的时候命令部下率水军向南汉军挑战。汉军水军向前攻击,吴军佯败而退。刘弘操果然命令南汉军追击,到达了吴军的埋伏地点。败退的吴军返回死战。不久以后,江水退潮,江水下面的木桩全部暴露了出来。许多汉军的大船被刺穿了底部,相继纷纷沉没,不少士兵也溺水身亡。吴权的伏兵四起,趁机驾小船袭击南汉军,与之展开白刃战。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汉军大败主将刘弘操阵亡。”
“吴权击败汉军后,就妄自称王,建立吴朝,都城古螺,割裂神州一隅之地。”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如今南下,想必有人想故伎重演,那我们要如何应对呢?首先,我们要坚持自己的打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前面有诱惑,你能够不为所动就可以避免前人的覆辙。”
“按照枢密院的方略,我们又将近十万大军,分两路进军,一路由邕州南下,直取仙游;另外是由海路攻击胶水的吴日庆,得手之后要建立牢固的立足点,并以此为基地,攻击布海口的陈览,这个陈览兵力较强、领地较广、家产富有、算是有德之人,并无子嗣,如果可以恩威并举拿下他,就更为合适。”
“这次出征,我们物资充裕,必须攻之以强,待之以恩,特别是对于老百姓,必须严守军纪,不得扰民。”
“根据一年多的资料收集,我们基本掌握了静海军的大部分城镇和道路的情况,我们的向导也有不少,可以尽最大程度避免迷路的可能,至于敌军的部署就所知有限,需要我们谨慎初战,步步为营。”
。。。。。。
静海军地广人稀,各个割据势力实力有限,相对于中原的割据势力来说,实在是让周军完全看不上,不过既然朝廷三令五申要求谨慎初战,步步为营的方略,曹翰也不敢违背,回到邕州,曹翰召集了全部将领,仔细分析了南下的道路、天气、物资运输等问题,还有仙游阮守捷的情况,这个仙游实在是不起眼,实力实在是菜,估计周军一个冲锋就搞掂了,问题是如果他们跑进山可就麻烦,尹崇珂说过,东一枪西一枪地不断骚扰是极其打击士气的,如果切断了补给线,那这一仗就一定是输的。
崔翰说:“将军,如果我们派骑兵一个突袭,拿下仙游,在谅山与仙游之间建立若营寨,在后方与仙游之间建立补给线,引诱敌人来偷袭可否?余部一步一步地前行,把物资带进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这一年多以来,曹翰他们已经派了许多商旅、细作、到静海军做买卖、对于静海军的许多道路都熟悉了很多,这些情报与广南府收集到资料一起整理之后,分发到各支出征的部队,成为这次出征行军地图。经过详细的讨论,曹翰就决定采用以快打慢与步步为营相结合的方法,准备南征了。
这一年多以来,广南府的许多州府之间的官道已经修得很好了,所有道路一直修到边界,沿途还有驿站,随着道路的畅通,邕州到大理、静海军的客商开始多了起来,间接带动了邕州的经济发展。
静海军以北的谅山也是广南府下辖的军府,不过城池很小,半年前,趁着修路之机,曹翰派人重新修缮了城防,把附近的山地、道路都整理过,派山地兵过去,驻守此地,广南乃至静海军大多是地广人稀的,很少人会着力修缮一座山城池,别人不知道以后这里会成为一个重要的防守要点,皇上知道啊,他特意指出了这些点位的重要性,扼守这些关键点,就可以守护山后的一片土地。
开战了。
邕州附近早几天就实施戒严了,军府发出通告,说有皇亲来巡察,需要加强防卫,所以暂时禁止邕州附近的道路通行,军队进行戒备,凡是需要通行,必须到邕州府申请放行条,只有经过审核的才能放行等等。
周军每天都从邕州出城,晚上再回来,采用出三进一的方式,把城中的部队调动出城,至于城外的部队也是星夜出发,大量马车运输着物质南下。
进入静海军地界之后,崔翰率领山地兵首先出发,这是他们的专长啊,骑兵也没有他们走得快,董遵诲率部尾随,他们晓行夜宿,在路况一般的道路上前行着。
他们将一路上经过的小镇都控制了起来,经过向导的沟通,当地的小吏、乡贤都知道是朝廷的大军南下了,这些乡下人很少感受到朝廷的威力,一般县里的高官已经是顶天的存在了,如今见到朝廷大军,杀气腾腾的,很是吓人,不过这些军队很守规矩,很和蔼,一点都不骚扰本地人,这让人稍有安慰。想去报信是没有办法的,军队都封锁了,听说要等过几天才放行。
这些大军似乎没完没了的,好像走了几天还有,好多大车运送着货物,一直往南走。看来南方那些人有麻烦了。
离开山地之后,董遵诲他们马上扩大了控制范围,尽可能地屏蔽消息,本来北上的商旅也是有限的,如今一封闭,就隔断了南下的消息了。他们等了几天,南下的大军都越过山地,进入平原地区了,曹翰在这里设立了大营,准备稳妥地推进了。
傍晚,董遵诲与崔翰率部过了河,星夜兼程赶往仙游,在寅时,到达仙游,这座城池很矮,一丈不到,也许当地守军还没有遇上夜袭的,经过仔细观察,董遵诲和崔翰决定直接夺城,山地兵又派上用场了,用云梯一搭,将士们快速上城,等守军发觉有异动的时候,手弩已经夺取他们的生命,稀疏的守军还不够周军杀,几刻钟,城门打开,周军杀进仙游了,机警的守军想要从别的城门逃跑,却碰上拦截的骑兵,全部报销,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阮守捷还在酣睡中,被房外的亲卫叫醒了,本来要大发雷霆的阮守捷听到城破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敌人,整个人都蒙了?还有咱们厉害的敌人?难道是李奎、吕唐?总不会是吴昌文吧?还是先跑吧,只是来不及了,很快敌人就来到府前,把他们包围起来了,看着黑压压的盔甲鲜明的敌人,这不可能是吴昌文他们,所有使君都没有这么好的铠甲!
“大周先锋董遵诲已经拿下仙游,阮使君出来投降吧,皇上说只要投降,愿效忠朝廷,一律不追究。”
“嗡”的一声,阮守捷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朝廷的大军来静海军,自己引以为傲的部队在朝廷大军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还在犹豫,守在墙上的一名牙将已经发话了:“死去吧,这是我们的地盘。”话音刚落,就一箭射向董遵诲,董遵诲用刀一拨,“杀!”
一声令下,数十枚火药雷飞向阮守捷的府衙,“轰,轰,轰。”周军开始用小型投石车向阮守捷的府衙投掷火药雷,爆炸声此起彼伏,守军死伤狼藉,阮守捷看到血肉模糊的手下,大喊:“别打啦,我投降,我投降。”阮守捷一边喊,一边骂那个给炸死了的挑事者,剩下的守军胆战心惊地打开府门,阮守捷走出府门,向周军投降。
拿下仙游,周军继续关闭了城门,保持着仙游的旗号不变,城内实施戒严,禁止居民上街聚集,又派出胥吏和士兵满城宣布朝廷的命令,向市民发放粮食,维持日常供给。
随后周军又拿下了古览州,骑兵四出,开始拦截古螺城的城外通道。
看着城外的骑兵肆虐,古螺城中的吴昌文终于知道有敌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敌人,似乎没有见到其他哪个使君有这么多的骑兵的,似乎那些马还是很强壮的,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马匹。
自从吴昌文亲征洮江郡人周泰,并成功将之消灭之后,他还没有见过哪家使君敢这么嚣张,他想狠狠地教训这些敌人,砍下他们的头,夺取他们的铠甲与马匹,用来装备自己的亲兵。
于是吴昌文亲自点起城中精锐,骑兵、象兵、步兵等等数万人,打开东门,在号角声中走出城,于古螺城外列阵,吴昌文手下猛将大声喊:“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来冒犯南晋王!赶快投降,吾王免你们一死,否则用战象将你们踏为肉酱!”
“呔!我们乃大周朝廷讨伐叛逆的先锋,汝等山野草民竟敢沐猴而冠,自称大王,可知此地乃九州一隅,岂容你等割据,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后悔晚矣。”
“哈哈哈哈,南国山河南帝居,岂容你等废话,杀!”吴昌文说不过董遵诲,直接杀吧!
战鼓擂动,吴昌文的部队以数十头象军为先锋,如同泰山压顶之势杀向周军,数千骑兵和一两万的步兵协同,杀向周军,弓兵在阵后不断地向周军抛射弓箭,远远看来气势很盛,很有压迫感。
崔翰的部队早就在阵前拉起了铁丝网,组成多道防御工事,然后列阵,等待敌人的冲击,投石车开始投射定位的石块,崔翰盯着敌军的前进情况,参谋说:“将军,敌人进入床弩的攻击范围。”
。。。。。。“敌人进入投石车攻击范围。”
“发射!”
阵中的床弩首先发威,这些强力的杀器接连不断地扎进战象、战马、士兵的身体,造成血腥的杀戮,火药雷在敌军军阵中接连不断地爆炸,不断地削弱敌军的顽强斗志,吴昌文的部队是静海军数一数二的强军,虽然周军的打击很致命,但是他们凭着一股傲气和勇气,还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他们悍不畏死地一直向前冲,希望尽快冲进周军阵中,狠狠地杀一阵。
古螺城外,号角依然在激励着军队前进,短短的几百步距离,宛如地狱修罗场,吴军倒下一批又一批,战象越来越少,将士们的胆气越来越少,吴昌文看着自己的精锐损失惨重,怒目圆睁,拔出宝剑,大喊一声:“众将士随我杀贼!”吴军中军精锐全部开始冲锋,南晋王亲自冲锋确实带动了全军的士气,吴军大喊着,拼命冲向周军的大阵。
“嗯,确实有点能耐,怪不得能够大败汉军,等我们教一下你们什么是新式武器吧。加上燃烧弹,发射!”
“诺。”
吴军眼看着就要接近周军了,再跑几十步就可以跟他们拼了。
突然,周军投掷出来的东西是一团大火,来到吴军头顶,炸开,四散的火球飞向吴军将士,沾到身上就烧,好像怎么也扑不灭,这些火球不断地爆炸,还有弩箭,吴军数万军队前赴后继地冲向那屹立不倒的防线,一小部分冲到周军跟前,却发现有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全是带有倒刺的钢丝,刀砍不断的钢丝,对面的周军将士一箭传喉,例不虚发。还有一些周军投掷火药雷,炸飞这些幸运的吴军将士,大多数吴军倒在前进的路上。
吴昌文的亲卫看到前方的吴军已经越来越少了,低声喊:“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周军厉害,大王不如回城待援。”
吴昌文哪里听得进去,大喊:“随我杀!”
身披金甲的吴昌文令人瞩目,怎么逃得过床弩的关注呢,正当剩下的吴军奋勇争先的时候,数支弩箭直奔吴昌文,瞬间把吴昌文打翻,摔下了战象,吴昌文的牙兵乱了手脚,连忙下了战马和战象,前来营救。
“吴昌文死啦,吴昌文死啦,降者免死,降者免死。”这是周军用静海军的土话说的,说得很溜,投石车、床弩还在继续发威,两侧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董遵诲连珠箭发,射倒一个个吴军,骑兵们有样学样,一轮一轮的骑射,射翻不少吴军。
吴昌文没有了信息,吴军瞬间大乱,失去了继续冲锋的勇气,开始四散而逃,董遵诲一边追杀,一边喊着:“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吴昌文的属下参谋吴处坪、峰州刺史矫公罕、宁州刺史杨辉、牙将杜景硕眼看大势已去,各自带着亲卫逃离古螺城,四散而去。这些逃窜的败兵又遇到拦截在四门的骑兵的追杀,损失惨重,几乎都是只身而逃,他们都想不到朝廷的大军如此厉害,吴朝的精锐全军出动也是一触即溃,难道就此臣服?魂飞魄散的他们只想早点逃回老巢,看看风声再说吧。
董遵诲趁机杀进古螺城,控制了城门。
崔翰击败了吴军,俘获数千吴军,通过打扫战场,收获无算,经过俘虏确认,南晋王吴昌文已经阵亡,崔翰安排人收敛了吴昌文的尸首,按照王侯的仪式给予安葬,允许吴昌文的家属进行拜祭。
捷报传来,曹翰都不敢相信竟然一战就干掉吴昌文,还拿下古螺城,实在是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