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琦的逼近作战并没有作用,王信是铁了心要防守的,他想凭借剩下的七万余人还有城中精壮守住西京,另外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派信使把西京的情况向光宗王昭报告,请他早做准备,因为周军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一般的阵战难以获胜,也许诱敌深入能够凑效。
没过几天,稳守西京的王信再次等来一个坏消息,安北府失守,自己派去的军队受到周军的伏击,大败,仅仅逃回来两千余人,还是被骑兵拼命追杀之下逃回来的,随之而来的周军堵住西京的三个方向,只留下南面一个出口。
王信根本不想用这个出口,他知道自己的职责,宁愿与西京共存亡。据斥候打探,这次周军来了不少人,也许城外的周军有八九万人,看来西京的防御作战将会很艰苦。为了加强防御的力量,王信再次征召了城中的精壮,获得五万人,他把这些精壮送到军营进行训练,希望一个月之后他们可以肩负一定的防守工作,王信自信凭借手中的七万多精锐部队,可以坚守到朝廷的救兵到来。
城外,王审琦与韩令坤、李继勋会师了,他们原来都是好兄弟,关系密切,后来各人分别驻守在天南海北,难得见上一面,又经过许多烦心的事,让他们极其困扰,各人如履薄冰一般艰难。幸亏皇上宅心仁厚,为他们指点迷津,然后给他们解决了问题。
如今他们能够领兵作战,在高丽西京城下相聚,觉得特别高兴,三人以茶代酒庆相逢,然后就组成西京前线指挥部,协调三军攻打西京的作战任务,另外,派杨威的骑兵扫荡大同江流域、又威胁南下黄州牧、谷州郡,加大开京方向的压力。
西京城高两丈,城池又高又大,在高丽是仅次于开京的雄城,在高丽人的心目中,这样的雄城是难以打破的,高丽军队应付敌人的攻城也不在少数,积累了相当的经验,他们坚信能够击败周军的攻击。
在见识周军攻城能力之前,守军都是信心满满的,正如安北府一般,王信看到周军在阵前如同叠积木一般把高大的井阑组装起来,那个高度比城墙还要高的时候,那张大的嘴就足以塞下几个鸡蛋。
“这怎么可能,这么高,他们要干什么?”看着周军在吊装东西上去,就更是疑虑。“他们还要加高吗?这才多长时间啊?还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装好这么多架井阑,这么远,就用来瞭望吗?不会吧?”
还有那一排排的投石车,列阵于城外。
“看来他们要轰炸城墙,如果可以出城去烧掉这些器械就好了,可惜,周军军容鼎盛地堵住城门口,哦,我们把投石车也搬过来,拆一些房舍,收集石块,用来回击周军。”王信马上就醒悟了,接连发出多道命令,又命令守军多准备防守物资,提防周军的攻击。
中午时分,周军拉开了进攻西京的帷幕,王信终于知道那些井阑的作用了,原来是床弩在上面,每个井阑上面应该有几架,轮番射击,射过来的有一般的弩箭,也有会爆炸的东西和会燃烧的东西,相当厉害,这些弩箭射得守军抬不起头,又把守军储备在城墙的物资都烧着了,那些投石车转动如风,不断地投射出爆炸物和燃烧弹,在城墙上炸出一大片白地,一大段城墙燃起熊熊烈火。
整个过程跟周军攻打安北府一模一样,如果说具体的差别,就是这里更猛烈,这里是三面围攻,王审琦他们私底下在竞争,看谁投弹更密集,谁能够更快扫清守军,安全登上城墙。如果谁没有打好就贸然登城,给高丽人赶下来,那根本抬不起头啊,别说是兄弟了。所以他们要求瞭望哨看清楚,宁可打多了,绝不冒进。
西京的三面城墙经过炮火的反复耕耘之后,失守了,还是一日而下。周军登城,再次对城内的高丽军队进行密集攻击。
王信真是绝望啊,他如同疯狂一般,率领部队不断地发动反攻,想夺回城门、城墙,问题是这太难了,在周军密集炮火的打击下,能够跑得掉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反攻,怎么打啊?
周军也察觉高丽军队的疯狂,就更加不惜工本地射箭、投弹,他们甚至希望完全用弩箭、火药雷、燃烧弹来解决顽抗守军,而不是以命相搏。
随着城门一座座被打开,周军的犀利穿插终于打破了王信的指挥体系,高丽军队被分割包围在不同的区域,王信无法再统一调度城内的军队,失去了反击的力量。
在城内的巷战中,守军再次见识周军投掷火药雷的厉害了。两军相遇,周军马上投掷数十枚火药雷过来,狂轰滥炸一番再冲杀,能够挺得住的守军都身负重伤,怎么打得过周军呢,况且周军的近身厮杀也是久负盛名的,他们都是厮杀多年的悍卒,只是最近被火药雷掩盖了他们的锋芒而已。
王信看着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少,知道大势已去,再次把数名亲信派走,让他们去开京告急,说自己誓与西京共存亡,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把这些事办完,王信就率领自己牙兵,再次杀向周军,最后被围殴而死,为国尽忠。
西京失守。
在北方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光宗王昭看着每日的战报,让他如坐针尖,“西京失守”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胆气皆丧,谁说西京固若金汤?谁说可以耗光周军的耐性?谁说可以拖到周军言和?
真想不到,这次“北进策略”是先甜后苦,当初吃下的土地全都被占领了,还搭进去西京等一大片土地,大同江流域都失守了,下面就到慈悲岭了,过了平州就到开京了,现在怎么办呢?难道要迁都?又能到哪里去呢?
王昭看着地图,一直在想。
“报,大王,急报。”内侍又来了。
王昭接过急报,不看尤是可,一看马上火气攻心,王昭大喊一声:“啊,天亡我也。”晕倒了。突然的变故,吓得一众内侍慌了神,马上叫来御医,手忙脚乱地救醒了光宗王昭。
王昭慢慢缓过劲了,想起种种变故,神情颓废,似乎给抽走了精气神,他已经没有主见了,马上召集他的智囊团,赶紧商议对策。
原来内侍送来的急报说:数日前,周军在安东府登陆,攻占安东府,然后以此为基地,出兵攻占蔚州、梁州、金州、密城郡,周军的数支骑兵还扫荡了京山府、陕州等地,最远已经到了南原府,整个南方乱作一团。
因为之前朝廷调动不少部队北上,所以南方多地兵力空虚。周军来袭之际,一开始各个州府还派兵迎战,谁知周军骑兵非常厉害,守军一触即溃,死伤狼藉,各地的守军根本无法抵挡,纷纷失守。周军又四处游击,让各地的守军人人自危不敢动弹,只得苦守孤城,如今南方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希望朝廷能够发大兵去救援,驱逐周军。
王昭的智囊团了解了详情之后,个个目瞪口呆。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啊,如果单纯在北方开战,朝廷可以调集南方的人力物力来支援前线,可以慢慢地消耗周军的实力,周军物资运输路途遥远,总有力竭的时候,当辽军反扑的时候,就是周军言和之时,王昭他们盘算的就是这些。
如今辽军反扑未到,周军已经攻下西京,就是说逼近开京了,如果不投降、不迁都,就剩下死守开京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获悉周军偷袭南方,攻取多个州府,周军骑兵又四出攻击,让整个南方陷入困境,那还能够凭借什么来支持死守开京呢?好像有点亡国的兆头啊。
平常口若悬河、指点江山的智囊们都低头苦思,想找出解决的方法,问题是手上的招数就这么多,还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鼓动光宗实施北上政策时候的算计都失效了,谁还能说出个道道呢?
“大王,为今之计,休兵为上,如果能够说服周军停下来,万事好商量,要不然,按照周军的进军速度,也许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们就南北会师于开京了,大王只能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出迎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三国时期,曹操南征,吴国众人皆劝孙权投降,唯有鲁子敬劝孙权不可,他说:像鲁肃我这样的人可以投降曹操,而将军您却不行。为什么这样说呢?现在我投降曹操,曹操会把我送回乡里,品评我的名位,还可能会做下曹从事那样的小官,乘坐牛车,随带吏卒,与士大夫们交游,逐级升迁还可能会做州郡的长官。如果将军您投降曹操,想要在哪里安身呢?希望您早定大计,不要采纳众人的意见。孙权深以为然,因此才有火烧赤壁,成就三国鼎立之势啊。”
“大王,时移世易,如今跟赤壁之战相差太多了,怎可同日而语?咱们还有时间来折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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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唇枪舌剑,谁都能够引经据典,问题是这大环境一样吗?周军会跟着你们的思路走吗?
王昭头都大了,他看着在一旁默默无闻的徐熙,指了一下他。“你说。”
徐熙连忙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说:“是,臣遵旨。大王,现在军情紧急,如果不能让周军停下来,最多十日的时间他们就到开京了,因此应该马上联系周国的人,请求停战,言和。”
“只有周军停战了,我们才有时间布置防御,积聚军队、物资,可以增加我们的底牌;也有时间等待辽军打反击的机会,只要周军愿意停战,我们应该尽可能满足他们的条件,然后再谈两国和平的约定。”
“万一辽军一直反击不了呢?”
“诸位大人,如果辽军一直起不了,那就是天命归于大周,你们看,大周鲸吞宇内,我朝可以争锋吗?我朝已经与大周开战,按照前方的战况,我们又能期待什么结局呢?”
“然后呢?”
“大王,想当初新罗侍奉大唐,得以求存,后来新罗联合地方势力,慢慢把大唐的地盘吃下,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地盘。只要我们活着,多花点时间,一定能够夺回失去的土地,如果我们硬扛,就像百济一样,还有机会吗?”
“万一周国不给我们机会呢?”
“周国幅员辽阔,到处都有对头,只要我们恭顺对待周国,他们一定会让我们自己管理这片土地的。你们看,有史以来,中原大国哪一个在意我们的事?我们只要投其所好,让周国不在意我们,我们就可以安心发展经济,积聚力量,只等天下有变,我们就可以重新北上,夺回故土。”
徐熙开了个好头,智囊团们又再脑洞大开,想出许多应对之策,王昭也认可了他们的想法,就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之计,重头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