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篇大论之后,赵匡胤终于解开心结,跟赵普和赵匡义说了很多,两人都不想去逃亡,愿意听从赵匡胤的安排。于是,赵匡胤就把两人留在府衙,一起吃晚饭,饭后不让他们回去了,留在府衙休息,以免再发生意外之事。安排好两人之后,自己就回到书房,仔细琢磨一番,决定写封信给皇上,承认错误,向皇上请罪。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赵匡胤拿起笔,实在有点沉,想起追随太祖和先帝的点点滴滴,赵匡胤慢慢写了起来,把自己的想法一点一滴地写出来,坦诚曾经以为皇上年幼,无力治理天下,以致有了不应该有的私心杂念,又在短视的幕僚的鼓动下做出危害社稷的蠢事,幸亏所做蠢事在皇上的神机妙算之下化险为夷,如今看到皇上的精心策划一一实现,方知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惩罚,如果可以,自己还希望像侍奉先帝一样为皇上效劳,自己已经练好扬州军,只要是皇上的旨意,无论干什么,一定遵从。
一封信,赵匡胤写了很久,把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其实他确实盘算过,除非逃跑之后隐姓埋名,隐匿起来,或者远走他方,不再回来,否则逃亡、反抗真的不如屈服,因为自己最多算是有阴谋,但没有造成大的影响,大丈夫能屈能伸,皇上一直这么神奇、厉害,也值得自己去追随,所以还是值得一搏的。
写好信,密封好,放到书柜的一个暗格里,做好保密标记。随后叫来两名心腹,他们也是住在府衙的,嘱咐他们收拾一下行李、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来找自己,回一趟东京。
把自己的命运交由别人决定真的不是赵匡胤的作风,只是如今把柄尽在人手、自己也实力不逮,逃亡和反抗就是死棋,无法再下,赵匡胤还是觉得屈服更为有利,坐在书房,亲手煮一壶水,拿出皇上赏赐的茶叶,用皇上教的方法,洗茶叶、泡茶,斟上一杯茶,端起烫热的茶杯,轻轻吹一下,喝上一小口,静静地想起许多往事。
赵普为人淳厚,沉默寡言,自己父亲在滁州养病,赵普朝夕侍奉药饵,父亲于是以宗族的情份来对待他。自己曾经与他交谈,觉得他很不寻常。当时捕获盗贼一百多人,律当斩首,赵普怀疑其中有无辜的人,请自己讯问他们,后来得以存活的人很多。自从追随自己以来,每每为自己设身处地地谋划,为自己登上都点检的高位也立下功劳,只是后来的谋划就连出昏招,也许可以说利令智昏吧,或者说是形势比人强,招招出错,也连累了自己,如果自己不听他的,也许现在还在东京的议事堂会议指点江山,起码没有现在的危局。
赵匡胤喝完一杯茶,又续了一杯,自己也有错,如果不是纵容他、听从他的计策也没有问题,只是自己也昏了头,明明变数很多的计策,为何要用呢?难道别人不会推敲一下,找出破绽?想到朝廷的一众人物。。。。。。王朴,哦,他实在是太厉害了,想起那双精明的眼睛,想起他的《平边策》,何等智慧的人啊,赵普的计谋瞒不过他,给人看得一览无遗真是不好,不过自己也是对其心悦诚服的,有王朴一天,自己也不要多想了。
茶一杯接一杯地喝,赵匡胤想了好多事,有点亢奋,好像累了,但是没有睡意,忽然想起来皇上说过晚上喝茶会睡不着,只好作罢。放下茶杯,走出书房,书房内外空无一人,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深空里繁星点点,那么远,赵匡胤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可以平安度过,想当初高平之战前夜也是一样的星空,自己要静下来,不做多想,等待上天的判罚吧,自己投奔太祖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现在自己有一大帮兄弟、自己的武艺、才干也获得广泛的认可,只要不死,一定有机会的!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可以过这一关,也许是直觉吧。赵匡胤摇了摇头,想起那个年幼的皇上,在皇宫跟自己的第一次长谈,说的那些话,闻所未闻的地方,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去过那么远?都是几千里以外的,没有人去过!还说我的第一个听的人,这是什么意思?王朴都不知道,就是说皇上对自己有特别的看法,也许这就是自己敢赌一把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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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名心腹来找赵匡胤,赵匡胤晚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精神不算很好,他让心腹在门外等,自己细心地打开暗格,检查了信件完好,没有给动过,就放心下来。把心腹喊进来,嘱咐两人马上用最短时间回东京,把信件亲自交给枢密院王朴,然后听从王朴的安排,又叮嘱一路要小心,不要耽误。
千叮万嘱之后,赵匡胤一直和他们骑马到扬州城外,亲眼看着两名心腹策马离开扬州,才放下心来,现在就是等朝廷的旨意啦。
昨天晚上,赵普和赵匡义吃了晚饭后,就住在府衙内。赵匡义又去找赵普,看到赵普在看书,似乎挺入迷的,赵匡义就说:“兄长看来挺舒心的,愚弟实在没有你那么淡定啊。”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但不如坦诚面对,急有何用?”
“真的只能等待朝廷发落?”
“我已经说过,主公也分析得很有道理,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廷宜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更何况咱们没有筹码,再错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想去逃亡?”
“我实在不明白,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孩有什么能耐掌控偌大的朝廷?凭什么?我兄长雄才伟略为何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你们所说的那些神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干的?八岁啊,你八岁的时候能干什么?”赵匡义有点狂躁。
赵普看着赵匡义,放下书,“额,这也是,太神奇了,但是你现在说这个没有用,主公这般能耐也愿意追随他,咱们俩也招招吃瘪,只能说咱们的策划有问题,还不如多读点书,也许以后有用呢。”
“好吧。”赵匡义看游说赵普没有什么用,就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赵匡义想着事,真的没有招了吗?自己手无搏鸡之力,写得一手好字,诗书一大摞,只有几个亲随,还有之前炮制的一些毒药和解药,还真没有什么手段,就此罢手真的很不情愿,即使干掉小皇帝,他还有几个弟弟,一众大臣都维护他们,说什么都轮不到自己,真的只有天下大乱,兄长又手握重兵才能成事,真是太难了。无可奈何,赵匡义只得作罢。
东京。
当王朴收到拜帖,说是赵匡胤派人送信来的时候,王朴正在弹琴,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请送信人进来,到大厅等候,自己稍作收拾就去大厅,看看赵匡胤来信说什么。
之前先帝在的时候,王朴与赵匡胤一殿为臣,有接触,不过仅限公事,自从皇上登基之后,自己深得皇上信任,登基当天皇上就把赵匡胤的潜在势力展示在自己面前,一同策划了调张永德、李重进回京、成立四大行营等等,在东京制衡了赵匡胤的势力,又利用‘契丹入寇’把赵匡胤调离东京,彻底排除了这个隐患,南征的时候又把右行营一分为二,分别派到泽州和寿州,泽州的石守信收李筠管辖,寿州由李重进统管,李重进出发之前也接受密令,监视王审琦,一有异动即刻拿下,李重进驻守寿州也有监视扬州的任务。
这次江陵城的传单事件,自己特意在议事堂会议上请皇上把‘契丹入寇’的事捅破,就是想彻底处理掉赵匡胤这个毒瘤,毕竟威胁太大,皇上又过于仁慈,一点杀掉赵匡胤的意思都没有,王朴怕自己时日无多,以后无人能制赵匡胤,让他得逞就对不起先帝,也对不起皇上了。
在大厅,赵匡胤派来的人恭恭敬敬地送上信,家人接过来,检查了封口,再打开信封,拿出信,再放到王朴旁边的桌子上,用镇纸压着,王朴没有即刻拿信,询问了来人:“护国侯有什么话说吗?”
“护国侯说把信件交给枢密使王朴大人,然后听从您的安排。”
“好吧,你们先到偏厅休息一会儿,等我看看护国侯的信。”
“遵命。”
家人把他们带到偏厅休息。
王朴打开赵匡胤的信,慢慢地看着,看到一个枭雄的心里话,但是这些话能信吗?赵匡胤把之前的两件事都说了,当然‘点检作天子’是不能说的,也表明了态度,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王朴看了两遍,赵匡胤倒是够坦诚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王朴想了一会儿,就吩咐让赵匡胤的两个随从到驿馆先住下,等候王朴的吩咐,不要走远。自己就带着护卫,乘坐马车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