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通过转轴相连,一边八扇,大概半人多高,每一面铜镜都打磨的锃光瓦亮。
泛着银白光芒的镜面,说明铜镜之中添加了更多的锡,造价不菲,是大唐的特有制法。
徐文伽纤瘦的身影,映照在铜镜之中,她看着卡的很紧的革带,竟然觉出几分窈窕的姿态。
这衣服是怎么穿的,她暗自懊恼,自扮男装出行也有好几个月了,几乎没有人发现她是女儿身。
也就是这样,她就懈怠了。
铜镜之中,张玄一的身影也格外清晰,却见他脚踏高齿木屐,身着直裰道袍,高大的身影,竟有几分昂昂的慷慨之气。
“是不是瞬间发觉我生的英俊不凡,气宇轩昂?”他恬不知耻的说道,徐文伽登时就甩给了他一记白眼。
就在刚才,他发现一组赤金镜的底下,一个宝象纹的铜柄,稍稍探出,他把铜柄一按,铜镜就次第推出。
这样的机关,以往还真没见识过,这位江南的项升,果然是一位大师。
铜镜之中,人影微晃。
“有人!”
话音未落,徐文伽已经推开铜镜,冲了出去。
就在刚才,她赫然看到,一个人影在镜中一闪而过。
玄一立刻追了上去,那人影脚程极快,他先是冲上顶楼,又沿着弯曲的楼梯,向下方逃去。
糟糕!
迷楼的出口,背对着人群,与入口不是一个方向,如果他能迅速逃出去,混入人群,恐怕没人能逮到他。
“不能让他逃出去!”他对徐文伽的背影喊道。
“这还用你说。”
迷楼之中,岔口极多,每个岔口都有两条路径,将游客引到不同的方向,想追寻此人并不容易。
就在他们紧紧追赶的间隙,张玄一的脑筋又开始转动。
看门的独眼老头说的很明白,每次进门的游客,只能有三人,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个人。
他们还没有出门,应该不会再放进新人才对。
这个人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前面!”
徐文伽全力奔跑,转过一个岔口,她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她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有人。
摘下竹筐,她脚步没停。玄一看到,她拿出来一个小东西,放在手里。
这又是什么玩意,暗器吗?
徐文伽把那犹如胶卷一般大小的东西放在口中,猛力一吹。
毒镖破空而出,在凝滞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闪电,擦着那人的左脸划了过去。
啊……
人影发出一声惨叫,玄一表示,终于听到他讲话了。
就在徐文伽拼命追赶的当口,他的眼睛也没停下,这位出现在铜镜之中的歹人,正是袭击他的昆仑奴!
终于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了!
“妈的!”
“可找到你了!”
徐文伽很不满意,毒镖没有打中昆仑奴的要害部位,只是击中了他的耳垂。
顷刻之间,半截耳朵就飞了出去,成了碎肉。
昆仑奴倒地,他口里发出怪叫,艰难的向前爬行,鲜血顺着他的爬行路线,滴落下来。
玄一和文伽迅速上前,两人跃跃欲试,这次终于抓住一个活的。
岂知,看似被打倒的昆仑奴,并没有完全丧失反抗能力。
就在二人出手的前一刻,他挺起身子,宝刀瞬时就拿在手中,反手就给了玄一一刀。
哐啷!
铁木相击的声音响起,文伽定睛一看,张玄一正擎着他那把破烂桃木剑,抵挡昆仑奴的宝刀。
原来,这个玩意也是能用的!
“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啊!”
“你还想看着我送死啊!”
“等着!”
徐文伽也不示弱,连忙又从竹筐里拿出一物。
玄一定睛一看,我去!
这又是什么兵器!
只见,徐文伽的手里,赫然出现一把血红油纸伞。
玄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珍视的桃木剑,都裂开了缝。那昆仑奴好似能听懂他们说话似的,看到徐文伽亮出油纸伞,立刻调转船头,去和她鏖战。
宝刀离去,玄一脱力的跌坐在地。
哎呦,吓死爷爷了!
另一边,徐文伽蹲下身子,将红伞撑开,就在伞面打开的那一刻,一圈小飞镖,随即射出。
昆仑奴把刀横起,左右抵挡,很快就把毒镖打落。
虽然也有几枚漏网之鱼,仍然击中了他,然而,飞镖的个头太小,力度有限,昆仑奴体格强健,并没有立刻倒下。
他自知时日无多,发出了疯狂的攻击,在死亡的恐惧威胁下,他手里的刀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不断向两人袭来。
玄一眼见宝刀向自己砍过来,立刻找准姿势,横跨几步,躲到了徐文伽的身后。
文伽拧眉质问:“你这是干什么!”
玄一拉住她的革带,坦荡道:“这还用问,我不会武功,不靠你,靠谁?”
“你可真是条好汉!”
徐文伽猛力一推,借由惯性,将伞柄抽出,玄一发现,伞柄之中,竟然隐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
好家伙,这个小娘子到底带了多少兵器。
她真是修道的吗!
他不理会文伽的讥讽,继续站好姿势,昆仑奴的刀锋从四面八方袭过来。玄一也没闲着,他躲在文伽身后,不停指挥,提示她攻击的方向。文伽虽然嫌弃他无用,可面对风暴一般的袭击,也只能先忍着,共同配合。
刚才她吹出的那一支飞镖是淬了毒药的,伞上飞出的那些却是无毒的,所以,昆仑奴身上的毒,并没有立时发作。
随着他不断催动内力,发动攻击,毒药便顺着经脉,流到四肢百骸,他渐渐现了颓势。
徐文伽亦脸面涨红,有些吃不消。
昆仑奴捂着胸口,靠在窗棂边,他的身体在逐渐下坠,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头上,胸前流出来。
直到这一刻,徐文伽才有机会仔细看清他的容貌。
微卷的头发,黝黑的肤色,结实的四肢,一张脸,眼睛很大,目光凶狠,鼻子微塌,应该还很年轻。
“你是谁!”
仍然没有回答,张玄一也希望听到他的答案,然而,很遗憾的,这位昆仑奴竟然是一位死士。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附着身旁的窗棂,迷楼里的窗子都采用镂空设计,十分轻薄,并不能给他提供多少支撑。
几人且战且走,已经到了迷楼的三楼,楼外等着进门一观的百姓,拥挤在一起。
他们的喧闹声渐渐传了上来,徐文伽并没有给他致命一击,这也是张玄一的意思。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