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

在跳跃了第二十次之后,见身体仍固执地停留在地面,我不得不认命。

此时,头顶已是万里晴空,方才还遮天蔽日的大树,此时看上去只如一道矮矮的栅栏,为那片无边无际的湛蓝,镶上了一道狭窄的绿边儿。

原来在方才接连不断的跳跃中,我已来到了一处树木稀少的地带。

碧绿的草地从脚下一直延展到远方,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看上去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物种,正握着一根鱼竿,坐在湖边垂钓。

他对面的一汪湖水,宽阔平坦,湖面上涌动着的像天空一样神秘的湛蓝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精灵般,起伏跳跃的波光。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那抹身影走去。

不待我走到那人身后,他已觉察到似的转过身来,在他转过身来的下一秒,那张下巴上比我多了一撮白毛的脸,让我心上一紧。

“你是……”打量了我一眼,那人道。

我怔愣地望着他,心中既欢喜,又紧张。

欢喜的是,他不仅外貌与我类似,说的话我也听得懂,他应该是我的同类;

紧张的是,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哦,我知道了——天朝九龙夺嫡,民不聊生,你是从天朝过来躲避战乱的乞丐吧?”

“……”

天朝是哪里,乞丐又是什么?

我不答,只是一脸疑惑地将这个老伯望着。

见我不语,他目露了然之色,好像已在心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笑了笑,他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解地将他望了望,又望了望此时他身旁唯一的物件,鱼篓。

只见鱼篓里,几条红色的鲤鱼,正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名字是什么呢?

手支住下巴,我全神贯注地思索起来:

初次见面,这个人会问我什么呢?

他在钓鱼,所以,他问的应该是和钓鱼有关的事吧?

他钓到了鱼,也就是有了鱼,所以,他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鱼!

思及此,我豁然开朗,欢喜地望向大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也为了不让他“失望”,大声道:

“有鱼。”

“哦,原来你叫有鱼啊!”大伯捋着胡子,一边思忖,一边笑眯眯地开口,“这个名字起的真好,既符合你的身份,又富贵:有鱼有鱼,年年有鱼,哈哈哈……”

凤凰飞翔在高空,天空所有的凤凰,就是它的族人;狐狸奔跑在山林,山林所有的狐狸,就是它的族人。

那我行走在这人世,那这个世上所有的人类,应该就是我的族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族人,我真的是很幸运。

我跟着老伯,向自己的族人生活的地方走去。

在大伯的口中得知,我们族人居住的地方,叫“望宇村”,族里的人,都是五千年前一位开国大将的后人。

这位开国大将名叫冯啸天,曾率五千人以少胜多,平定十万叛军,只可惜,因为功高震主,最后被皇帝以“图谋不轨”为名,杀害了,并将他所有族人,流放边关。

在被流放的途中,他们遇到了凶残嗜杀的魔兽,生死一线之际,一个仙女出现,用法术打败魔兽,救了他们。

之后,这些人便在这个地方安了家,形成了族人们现在所在的村子,而那个救了他们的仙女为这个村子取了个名字望宇后,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老伯说,那个仙女之所以为这个村子起名“望宇”,是因为她在等一个要经过这里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里,就带了一个“宇”字。

“你怎么知道她是在等一个男人呢?如果是在等,之后又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不解。

人类的寿命只有一百多年,而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千多年,老伯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呢?

“老夫的祖先曾亲眼看见那个仙女坐在村口的巨石上等那个人,而且一等就一天两夜,不眠不食。”闻言,老伯郑重开口,“至于后来她为什么没有继续等,那老夫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失望了吧……”

“那那个男人一定个大坏蛋!”闻言,我愤然开口。

漂亮、法力高强,又善良,这么美好的女子竟然还会有人辜负,真是令人发指。

族人居住的地方,是由石头砌成的,一间又一间的房屋。这些房屋按着平行的格局,分成前后两排,两排房子之间,有一条两丈左右宽的小路。

我躲在老伯身后,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第一次见自己的族人,对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我来说,还是有些恐惧的。

村子里的族人看见跟在老伯身后的我,无不面露惊诧之色:

“咦,这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是谁?”

闻言,我方才发现此时的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与走出冰洞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肯定是我跳跃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是王郎中在路上捡的乞丐吧……”

“一个乞丐有什么好捡的,莫不是长得好看?”

大伯初见我时,也说我是乞丐,可乞丐到底是什么呢?

“去去去,你把人家王郎中想成什么人了。”

“那是为什么?”

“收个干女儿给自己养老……”

女儿我知道是什么,可干女儿又是什么?

“女儿怎么能养老?长大了就得嫁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的!要我说,王朗中是想收个徒儿,给自己打下手……”

徒儿?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很欢迎我。

我知道,任何一个物种的同类之间,都存在着竞争和排斥。竞争,多出现在求偶和觅食上,而排斥,则多出现在同类的大家族中,不同的家庭之间。

这些从未见过我的族人,一定是因为不知道我是哪个家庭的,所以才会排斥我。

可是我刚来族里,还没找到自己的父母,没有至亲的保护,要想不被他们赶走,不得不另想办法。

沉思片刻,我想出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