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紧,难以跳动分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估计此时要是人碰我一下,我铁定能像一块石头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我来魔族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想办法拜魔族之王为师,只是没想到,刚来这里就会碰到这个传说中威震六界的煞神,而且还是在自己跟魔族的守卫,正“张牙舞爪”的前提下。
真是,还没正式见面,就将自己的形象,毁了个稀碎。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魔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摄人,不怒自威,他刚开口,一阵强大的威压从身后袭来,瞬间笼罩了整座王城,让人毛骨悚然。
我身子一颤:
不愧是坐镇魔族,执掌整个魔界的王,竟能带给人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不过,在我的印象里,魔都是不男不女,诡异无常的,而这个魔王的声音听起来,却低沉浑厚,充满磁性,颇有一股正道之人才具备的正义阳刚之气。
“她想选拔魔子,属下见她衣着……衣着不正经,故而对她例行盘问。”守门的魔兵闻言,忙抱拳回禀。
不……不正经?
我忍不住嘴角微抽:什么叫不正经啊?正经的穿着又是什么样子啊喂?!
“让她进去吧。”魔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见他既间接的替我说了话,又没有怪罪我,我终于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听见向我这边走来的,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思及和魔王这个十分毁我在魔王心中形象的会面,忙急中生智的用斗篷把自己的脸挡住。
只不过,因为太过慌乱,劲儿使大了,设想中“看上去自然而没有破绽”的遮挡,变成了近乎自杀式的“从头到下巴全部套住”。
之所以说是自杀式的,是因为我差点被自己紧勒至皮肉的、毫不透气的斗篷给闷死。
“还知道怕啊?”在魔王走过我身边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竟是我熟悉的黑衣男子的,闻言我心上一紧,忙向四周看去,除了魔兵和来参加选拔魔子的人,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我垂眸,心底思绪翻涌:
如今我只身入虎穴,必将步履维艰。那个给我种下魔种的黑衣男子,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如果他认出了我,并把我对魔族人恨之入骨,并设阵诛杀他这件事告诉了我计划要拜师的魔王,他一定会对我心生芥蒂,即使收我为徒了,也不会真心实意的教我。
一不做,二不休。
本来我想等到我足够强大之后,再解决他,不过,如今他已经威胁到了我的计划,我不介意设计借他同类的手,提前一段时间。
“你还进不进去?”魔兵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见二人俨然一副“你再不进,我们就把你这个堵着门口的碍事家伙赶出去了”的严苛样子,我忙赔笑:“进,马上进!”
“把斗篷摘下去!”刚迈动步子,魔兵却又举起叉子,拦住了我,“敢戴着斗篷见魔王,你是活腻了么?!”
“好好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闻言,我继续赔笑道,忙十分配合地将斗篷摘下,在二人紧追不舍的目光下,心疼得将花了好几钱银子买下来的斗篷一个扬手,丟了出去。
“进去吧~~”二人这才一脸满意地放行。
进了大殿,见之前走进殿里的那些参加选拔的人已经整齐肃穆地在大殿正中的台阶之下,乖巧自觉地排成了两队,而台阶上,魔王坐在魔宫主殿正中的、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和他一样阴森诡异的椅子上,慵懒地微闭着双眸。
黑……黑衣男子?!
看到魔王的脸,我大惊失色,如五雷轰顶:这个坐在王位上的,整个魔族的王,竟然就是那个已跟我结下不死不休之仇的,黑衣男子!
我不会认错,这个人的下巴上,有一条指节长的、蜈蚣状的伤疤。
即使容貌可以阴差阳错地完全相似,伤疤却是无法复制的——
这可是黑衣男子之前一直刻意用面纱去遮挡的疤,整个魔族都不会再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不过,他的那双眸子,看上去更加漂亮妖冶,尤其是微闭的时候,半睁半闭之间,朦胧缥缈,竟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望着此时与我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他,已确认他是黑衣男子无疑的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人格分裂症。
“门口那个人,你是选择进来,还是,滚出去?”黑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和在门口见到他时一样,低沉严肃,冰冷慑人。
此时我才陡然惊觉,自己竟一览无余地站在魔宫的门口,而且,之前用来掩饰身份的斗篷,还被我丢了——
我竟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站在了我的仇敌面前!
他……他……他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惊慌之余我努力回想黑衣男子看见我之后跟我说的话,想起来之后,方暗松了一口气,立即一个箭步,冲进规整的队伍里站好:
看他的样子似乎暂时并没有想把我怎么样,那我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接下来无论要面对什么,都要受着,因为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踏进了我们魔族的门,你们的命,就是魔族的了。这九死一生的魔域,你闯也得闯,不闯,也得闯;这魔子,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当然,”声音一顿,魔王道,语气阴森如地狱罗刹,“当不了活的,就当死的,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看来这魔子的选拔,是强权操控下的以命赌命。
话音未落,已有几个在人群里赫然出众,高大魁梧的壮汉,突然受到惊吓的鸟雀一样,转过身四散奔逃。
我一愣。
这几个人的出逃,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在我看来,以他们的高大壮硕,要在残酷的魔子选拔中夺得一个名额不在话下,完全没必要逃跑。
看来,决定一个人的勇敢与否的,并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心。
几个壮汉刚跑出几步,便被大魔头毫无悬念地,当场击杀。那几个壮汉身体倒地的瞬间,原本因为慑于魔王淫威而噤若寒蝉的众人,几乎同时响起了一口倒吸冷气的声音。
当然,这吸冷气的人中,没有我。
既然来了,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走。加入魔族,本就是我于万劫不复的绝境中,想出的唯一办法,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结果了。
况且,此时对我而言,最可怕的是,自己之前设阵杀过的那个人,正是我想要加入的,族类的王。
不过,虽然死了几个人,大殿里的人依然很多,黑压压地几乎挤满了整座大殿,保守估计也底有几百人。
这些人是生性残暴,本就喜欢杀人,还是和我一样,是因为被大魔头种上了魔种,身不由己?
种……种魔种……
为什么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介绍人以身相许的那本书里的画面?思及此,我忙抬手捂住自己突然燥热起来的脸: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黑衣男子像个四处调戏良民,而且男女都不放过的,六界头等大流氓?
“收起你们的色心,不要意淫本尊。”魔王充满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色……色心?正一本正经地讲着规则,他怎么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是突然敏感而清晰地觉察到了自己的美貌吗?
我悄悄抬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了魔王,然后错愕地看到,魔王的脸上竟不合时宜地浮起了一抹不无自恋的笑容。
“……”
不愧是魔,诡异无常,不合常理。
正想着,一股黑气乌云般从天而降,将我们这些参加选拔的人笼罩。
我听见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响起,感觉有疾风接连不断地从身上擦过,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四周的黑气消散不见,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以及那些参加选拔的人们,还排着之前在大殿里的队形,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笼罩着黑色结界的数座山峰面前。
此时的我们站在一座凸起的小山包上,就在那被黑色结界笼罩的区域的对面。
因为被笼罩的这片区域刚开始的地方地势较低,所以此时站在山包上的我们可以看到一片笼罩着黑色雾气的树林和几座怪石嶙峋、零星地生长着一些张牙舞爪的、仿佛厉鬼的不知名的树木的连绵的山峰,再远一些的地方被看到的山峰遮挡住,看不到了。
这个结界笼罩的区域,看上去十分辽阔,至少也有方圆几百里。虽然后面的区域被近处的山峰遮挡住了,但从能看到的这部分的样子就能看出,里面危机重重,险峻异常。
魔王站在我们对面,由黑雾刚散去时的背对着,变成了面对。他抬起一只手对着我们轻轻一划,四周闪烁起星星点点的金光,下一瞬,一个画着诡异图案的符纸浮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类似的符纸我见过,那是在设灭魔阵诛杀他的时候。
“进去之前,把这个带在身上。这个,代表你们的命。”大魔头沉声道,声音冰冷而严肃,说罢,他伸平手掌,金光闪烁间,数根队列排列得和我们一样、一根根拇指大小、香柱粗细的棒子浮现在他手掌之上,“这个叫‘命柱’,这里的每一根‘命柱’,都代表着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命。若你死在了魔域,则与你对应的那根命柱消失,本尊可以根据它们,探知并操控你们的生死。”
“提醒你们一下:别自作聪明地认为因为符纸与命柱相连,丢掉符纸就可以摆脱本尊的控制——没有符纸,本尊一样可以让不遵守规则的死。”
说罢,魔王收起掌上的“命柱”,活动筋骨似的转了转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摄人心魄的脆响,神色十分慵懒。
要不是魔王的刻意提示,我还真想不到会有人、会有这么多办法,临阵脱逃。既然已决定来了,难道之前没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没做好产生那些后果所需要的心理准备吗?
虽然,我也没准备什么,不过,只要最终能实现让我变强的计划,我不介意用自己的命,放手一搏。
魔王飞到结界跟前,对着中间金色的结界之门用力一抓,笼罩着魔域囊括千里的黑色结界瞬间消失不见。
结界打开了,闯关者就可以进了吧?
见无人动作,我毫不畏惧地迈开步子,率先向魔域走去。刚走出两步,手腕一紧,我突然被什么人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