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贪墨

李言再不出门,就被老爹乱棍打死了,在光州时,李老爹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时常需要人服侍,可到了闽地后,竟然容光焕发,每日饭罢还要去各个亲族间游走一番,族人都说李族长是被李言气的回光返照了,只有李君明白,李族长这才叫韬光养晦。

当初光州被王绪搞的乌烟瘴气,他有心帮族人一把,可架不住王绪手下**肆意妄为,只好佯装多病。

如今泉州暂定,族人正是需要生计的时候,李言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李族长只好亲自出马,为族人出谋划策。

至于李家如何在闽地兴盛,最终还是要李言撑起大任,败家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近千的族人都需要他来庇护,在得知李君要他接手泉州海贸时,李言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立脚点,假装推辞了几番,也就随李君去泉州上任了。

李君依旧暂居司马之职,与王审邽共同筹建招贤馆一事,李言则上任泉州市舶司,专管通商海贸。

再过三天就是元旦,王审邽府中正在准备婚礼之事,王审邽的第二任妻子是原莆田令陈峤介绍的黄氏之女,此女在当地颇为有名,自小便是仙姿玉色,稍长年纪后,家人为其请了不少当地的大儒教学,如今学识过人,诗词佳作常为人仰慕,就是终日不苟言笑,极为冷淡。

王审邽与其见过两面,都是没见过一次笑脸,索性他也不管了,一心扑在建造学馆之事上。

应征入选建造学馆的地点有三处,一处是在晋江,其余两处都在泉州的龙溪县,晋江留出建造学馆的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确是个修学的上佳之地,不过他更看重龙溪县的旧学馆。

一来旧学馆只需修葺一番,即可在年初投入使用;二来,也是财政上实在有些吃紧。

二人策马来到龙溪县,此处的旧学馆还是唐元和年间建造,当时泉州人口增加到二十万,由中州上升为上州,泉州刺使特意在此设立了一座学馆,只不过前几年黄巢进入福建,一番霍乱,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个学子。

龙溪县县丞林文益四十好几,却面无须发,生的十分白净,谈吐优雅,在当地也是颇有口碑。当时王审潮进入泉州,招泉州六县县丞议事时,觉得此人倒也有些学识,也就暂时没挪动他的位置,如今要在龙溪县建立学馆,林文益自是喜不自胜。

林文益的欢喜不无由来,自中唐以来,科举逐渐成了朝廷取士的主要途径,然南方偏远之地,如福建学子在朝中无人照应,每逢科考都是榜上无名。即使如此,他们依旧三五成群结伴进入附近山或寺庙苦读。

听着县丞林文益叙述这座学馆的历史,王审邽频频点头,几人又里外看了看,教学设备比北方落后的可不止一点,而且学舍年久失修,已经破烂不堪。

看到这残败的景象,王审邽有那么一刻,都想在山清水秀的晋江重新建一处新学馆了,然想了想泉州府库里的银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纠结中正要询问李君,却见他若有所思道:“或许可以从审邽兄的婚事入手……”

闻言,王审邽的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似的,他可不敢学李君在光州时,借大婚搜刮泉州百姓。

林文益祖上是洛阳人氏,安史之乱后,迁徙至江南睦州,开枝散叶,由他的父亲来到泉州打拼,到了他这一代终于有幸成为一县之主,而龙溪县没有海港,人力匮乏。加上之前廖彦若的搜刮,龙溪县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新刺使有意在此地建造学馆招贤纳士,正是造福一方,发展龙溪县的大好时机,他也有心相助。

此刻已然明白王审邽的窘迫,林文益想要将学馆落实龙溪县,还需他领头做个榜样,随即引二人向龙溪县县衙。约过片刻,取出来一个三寸见方的黑桃木盒。

掀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尊鸳鸯莲瓣纹金碗,这可是宫廷御用的美器,王审邽不由惊愕道:“林大人这是?”

“微薄之力,还请看在泉州学子的份上,尽快修葺学馆。”林文益诚然道。

王审邽确是不敢接这份大礼,如今泉州刚刚稳定,若是有不明情况者以为他徇私舞弊,借机敛财,日后各地官员全都效仿,那可就是泉州百姓的灾难了。

见他态度强硬,李君也不着急勉强,让林文益随便备些饭食,准备一步步打开王审邽的心理防线。

饭食之余,经李君点拨,林文益再度为二人讲述起泉州以及漳州等名仕大儒,讲到黄氏黄璞时,喜上眉梢:“二位有所不知,当年黄巢大军被追击至吴越被,无处可遁,只好凿开七百里仙霞岭,从越地一路进入福建。不久,黄巢大军沿泉漳古道向岭南进发,途经涵江黄巷时,路经黄璞家门时,黄巢下令‘此儒者之家,灭炬而过’,全军肃然,勒兵灭炬而过,因此黄巢还在本地学子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呢。”

“黄巢军中流行‘逢儒则辱’怎会对福建儒士如此礼待?”王审邽纳闷道。

闻言,李君嬉戏道:“或许因为黄巢也是个多年不第才揭竿而起的儒者吧。”

此话不禁让王审邽陷入了沉思,既然已经接手泉州,那就得为这些儒者寻求一个栖居之地,想到此处,灵机一转:“建造学馆时不我待,不如先向李言借一点,来年再还便是了。”

却见李君长叹一声:“审邽兄还没看出来吗?李言的小金库早就被李族长没收了,要不然泉州郊外东湖有两处莺歌燕舞之地,他早跑去逍遥快活了,怎么会再去刺使府任职什么盐铁使呢?”

“噢,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李言这些时日乖巧多了。”王审邽说时,斗转心思,又道:“要不去请李族长帮帮忙吧?”

“让李族长帮忙倒也可行,就怕传出去之后,百姓心中会认为审邽兄以权压人,李族长是被迫无奈才捐钱出资的。”

“就没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王审邽说时,见李君眼珠子贼溜溜的打转,忙让他别再以大婚之事做文章。

却听李君劝道:“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不过审邽兄放心,恶名通常都是我来背的,你只管让人收礼变卖即可。”

说罢又道:“若是审邽兄担心被有心之人谣言你徇私舞弊,大可张贴榜文,直言本次大婚所收彩礼,将悉数用于建造学馆,想来各家看到建造学馆费用明细之后,也不会再多言语。”

这时,林文益再度将那尊鸳鸯莲瓣纹金碗摆上桌案,诚然道:“李司马此计确是不错,还请王监军莫要过多犹豫。”

想了又想,王审邽最终还是放下心中的纠结,请来龙溪县各家族长,商议布置了旧学馆的筹备后,与李君连夜赶回泉州,在府门前设了一口箱子,上面写着:本次婚事礼金将悉数用于筹建招贤馆!

让李君没想到的是,那王审邽还未过门的新娘黄绮竟然是第一个捐的,而且是当着诸多宾客的面,将自己日用的金银首饰一并捐献,并且扬言,招贤馆建成后,自己家中的藏书也一并捐献。

有了这个效仿,不仅南迁的北人相继捐献了两万缗,而且泉州当地的富贵也争相捐献,数目高达三万缗之多。

李君觉得也该是他背黑锅的时候了,就将所有人捐献的数额帖在了府前,被李言骂了个狗血临头。此次南迁中就属他们李家最富庶,若是捐的少了,岂不是不给王审潮面子?

还是李族长老成持重,当即就捐了一箱珠宝,堵住了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