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王审潮在刺使府摆下行宴,亲自将李君送至泉州城外,刺使府二十七位工吏数日与李君相处下来,也知其和光同尘,待人随和,纷纷前来送行。
“你小子倒是悠哉,把我们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自己去那岭南逍遥快活,也不带上哥哥,真是不够意思,待你回来时,看我怎么收拾你!”连日的繁忙,让这个二百斤的胖哥哥消瘦不少,今日更是穿着体面,为李君送行。
闻言,李君望了一眼泉州郊外的两处歌舞之地,呵呵笑道:“哥哥还是少去那地方,赶紧娶一房亲事,弟弟我这一走,可就没人能劝住我家娘子了,小心李族长天天召唤她去你家。”
话言毕,城外一阵朗笑响彻天际。雪鬓双鬟的陈峤蹒跚数步,来到李君身前,拱手对施一礼,慈眉善目道:“李司马还未启程,老朽已有想念之心,不知李司马此番去岭南需要多少时日,待回来时,老朽好亲自迎接。”
“陈老折煞李君了!此去岭南唯一大事便是联合光州共同海贸,不出差错,快则三月,慢则半年,陈老多多保重,刺使大人还要仰仗您老扶持。”
蒲诃栗与张延鲁闻讯赶来时,李君已经踏上了王审邽亲自驾驶的船只,案边响起蒲诃栗的呼喊:“李司马一路保重,我们广州城见!”
呼喊之声被江风吹起,转而飘落在两岸花草之中,惊起一群黄嘴白鹭冲天而起。突然,一阵嘶鸣在江水中激荡出层层涟漪,三匹快马沿江一路追赶,正是何云义与王蕙的两个兄弟,何云义见行船没有减缓的意思,忍不住喝骂道:“你小子走的也太急了,小心岭南山中盗贼将你捉去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但见李君踏舟而行,回道:“大哥,广州见!”
船只顺江而上,落日西坠中江边渐渐泛起一层烟雾,此时已经进入漳州,李族长与詹仁郁站在岸上拱手相送,身旁不是显出在光州时的熟悉面孔,以此遥望送行道:“李司马一路保重!”
江花随浪摇,北风何凌厉,摇过碧山头,尽是暖春色,一派春意盎然让人不觉已经到了汀州码头,李君卸下王审邽手中的橹桨:“审邽兄请回吧,最迟半年,又会再见的。”
闻言,王审邽眉宇促动,心中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福州之事恐怕最终还是要李兄出马的。”
“不急,先依我前几日的定的策略,福州不动,泉州不动,福州若动,先定建州,必可万无一失。”
但见王审邽似乎还有难言之隐,或许是江风吹落了他心中的羁绊,借着滔滔江水的拍打声,既而又道:“我大哥的意思是,福州安定后,还是请你坐镇,至于我们三兄弟可以帮你守住泉州。”
“审邽兄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李兄言重了,这主公之位本就是你的,而且我们兄弟几人也是才能有限,恐怕辜负了李兄的期望啊。”
“审邽兄多虑了,如今招贤馆已经在筹建之中,待明年科考之后,闻风而来的名仕千万,审邽兄只需善待他们,福建必然安定,至于主公之事,日后莫要再提,否则我极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李兄是说陈岘吗?”王审邽脱口道,本月初,陈岘假借帮王氏三龙解决后顾之忧,悄悄潜入关押王绪的地方,以其妻儿威逼利诱,王绪险些自杀,得知消息的王审潮前来痛斥了陈岘的作为,并且将王审知拖回家中,当着董夫人的面打了十棍。
这件事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李君知道时,已是七天之后,王审知的伤势大致恢复,不过早已没了先前的尊敬,那时李君才明白,这是陈岘的挑拨离间之计,目的就是借王绪让王审知彻底沦为自己的傀儡。
不过好在王审潮已经将黄滔安排在王审知身边,将陈岘调遣至仙游,依李君推算,陈岘想要翻身至少需要两三年之久,这段时间他正好去岭南走一遭,待回来之时,再慢慢和陈岘算算总账。
然而李君没料到的是,陈岘此计是一招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待他走后,只需两月,陈岘又再次进入刺使府任职,而王审潮碍于董夫人,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兄弟二人也是从那一刻起,不再像以前那般和睦。
正说时,芍药带着一群人来到渡口相迎,随行而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刘行全。
自从陈岘暗杀王绪之子后,刘行全迫于无奈,转至汀州,投靠了钟全慕,在其帐下任职指挥使,教导钟全慕的儿子义德行军布阵,也算是芍药同为一职。
此刻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李君也甚是欣慰,以刘行全相貌,恐怕福建只有那可以出入陈岩卧榻的候伦可以相提并论,二人若是真有情缘,倒也是一段佳话。
只是许久未见,刘行全消瘦了不少,眼中也没了在光州时那般神气,整个人看来其十分慵懒,或许是两个兄弟死于亲人之手,备受打击吧。
“有劳行全兄来送,实在过意不去!”
接过船栓,刘行全奋力将船只拉近案边,也不知先前在想什么,见到李君的一刻,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兄弟这是又要去祸害岭南了?”
闻言,王审邽与芍药皆是啼笑皆非,想起李君在光州做的那些事,不免为岭南担心起来。
“看来行全兄也是心痒难耐,不如随我一同前去……”
李君话到一半,就听刘行全急切道:“好啊,求之不得。”
一旁的芍药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二人只是随便说说,但见刘行全诚然的眼神,又不似在开玩笑,悄声道:“你可以别想一出是一出。”
却见刘行全似乎真有同行之意,全然不顾芍药拉扯,追问道:“李兄弟不会怕我拖累与你吧?”
“会啊!”李君上下打量,“行全兄长得如此俊朗,若是到了岭南,风头全被你抢去了,我还如何做个靓仔?”
“靓仔?”芍药疑惑道,李君口中经常蹦出一些奇怪的名词,让她摸不着头脑。
“岭南人对于长得俊俏的男子多以靓仔称呼,对于漂亮的女子多以靓女称呼,姐姐见多识广难道没听说过吗?”
“闻所未闻!”二人摇头道。
“那姐姐也一同随我去岭南吧,届时肯定有很多人唤姐姐为靓女的。”
“不敢!”芍药断然拒绝,随即摇手指向汀州西南方向的群山,神色中满是后怕:“月前黄连洞盗贼准备攻取汀州,当时姐姐正在汀江漫游,险些被他们捉了去,弟弟这次去岭南可得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