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初冬,姑苏的云深不知处褪去了红黄的秋色,披上一层灰蒙蒙的寒雾,唯有山中的钟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悠远空灵。
松风水月厅内,蓝启仁、蓝曦臣和蓝氏长老们都端坐厅上,蓝忘机独自跪在下首。
蓝启仁恨声说道:“忘机,蓝氏家规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蓝忘机说道:“蓝氏家规第五十二条,不得结交奸邪。”
蓝启仁说道:“魏无羡弃剑道修诡道,为仙家正道所不齿,你现在不仅是要和她结交,竟然还想和她结婚!你,你还有何面目面对蓝家的列祖列宗!”
“叔父!乱葬岗上是魏无羡独自引开走尸救众人脱困,灵渊之地是魏无羡舍身破了千人血祭阵,在平阳又是魏无羡救了马家村的村民和被困姚府的众宗主,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蓝启仁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蓝忘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蓝忘机说道:“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看你跟魏无羡混在一起,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不分尊卑!不顾礼仪!还修习精灵的邪门歪道!你这样下去,本文发表于起点中文网,请支持正版,迟早和你的父亲一样!”
蓝忘机痛苦的看着叔父,说道:“叔父对忘机的教诲,忘机时刻不敢忘!锄强扶弱,无愧于心,是忘机做人的原则!可是叔父,这是非对错,又岂是修习什么来简单决定的?我父亲当年倾心我母亲,我现在倾心魏无羡,都是心之所向,问心无愧呀!”
蓝启仁说道:“你!你!你要和你父亲一样,是吗?哼哼,不可以!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姑苏蓝氏也绝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蓝曦臣一看蓝忘机决绝的眼神,生怕他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来,连忙说道:“忘机,你别说了,你看把叔父气的。叔父,忘机这次身陷魔界,是魏无羡独自将他救了回来。忘机身受重伤难愈,是魏无羡用自己的元丹救了他。忘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想娶魏无羡,照顾她一辈子,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有话好好说,从长计议如何?”
蓝启仁听了蓝曦臣的话,脸色才好一些,咳了一声,说道:“这魏无羡舍身救了忘机,我们姑苏蓝氏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但感谢归感谢,也不能拿婚姻大事说事呀。曦臣,你是宗主,又是忘机的兄长,怎么也由得他如此胡闹?”
蓝曦臣连忙说:“叔父教训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与忘机说。”
蓝启仁看了蓝忘机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忘机,看在你重伤刚愈,奔波回来的份上,这次就不罚你了,在静室好好待着反省吧,没有我的同意不可随意外出。”
“叔父!”蓝忘机一下子站了起来,正准备说话,却被蓝曦臣拦住,蓝曦臣对蓝忘机低声说道:“忘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本文发表于七点,请支持正版,你才刚回来,这三年来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说的清楚的,容我找机会再与叔父商议,可否?”
蓝忘机一想到魏无羡的身体,一想到水巫和傀儡师随时都可能出现,却真不想拖延时间。蓝忘机走出松风水月厅,在门前跪下,高声说道:“叔父,兄长,各位长老,我蓝忘机在此,请求各位同意我娶魏无羡为妻,若不答应,忘机当长跪不起,不死不休!”
“忘机!”蓝曦臣喊道。
“你!你!”叔父指着蓝忘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众长老摇了摇头,只好陆续离开。
……
日落星斜,漫长的一天眼看就要过去,蓝忘机一动不动的跪在松风水月厅前,肩上和眉眼染上了一层薄霜。蓝景仪和蓝思追来了几回,但碍于家规森严,始终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摇摇头又离开。
夜晚,竟然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蓝忘机抬头,看到如墨的天空中,轻如鹅毛雪花静静的落下,静静的将云深不知处变成一片素白。他想,云梦现在,不知道是否也在下雪?魏婴,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冷吗?
……
“阿嚏!”魏无羡躺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江澄吓了一跳,问道:“怎么,还是冷?”
“不冷,你给我盖这么多棉被,又烧了这么多火盆,我还冒汗呢。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到鼻子痒。”魏无羡摸了摸鼻子,想道:“蓝湛应该到了云深不知处了吧,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此时,外面来报:“宗主,云梦最好的薛大夫请到了。”
“好,快请!”江澄立刻站起来,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薛大夫是云梦一带远近闻名的大夫,头痛脑热、内伤外伤,均能治。虽然魏无羡之前已经由蓝曦臣给诊治过了,但蓝家擅长的是灵力救治,对没有元丹的普通身体如何调养,毕竟不如大夫擅长,所以一回到莲花坞,他便招了大夫过来。
薛大夫坐在床边,对魏无羡说:“这位小姐,能否容薛某把个脉?”
魏无羡马上伸出手来,袖子挽得老高,说道:“可以可以,你随便看。”
薛大夫被眼前这个豪放的小姐吓了一跳,江澄和温宁同时别过脸去,没眼看这个骨子里还是男人的大小姐。
薛大夫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摸着自己的羊角胡须,一只手搭在魏无羡的手腕处仔细的探脉,慢慢的,他摸胡须的手停了下来,眉头皱了起来。
江澄一看薛大夫这样,也跟着紧张。
过了半盏茶功夫,薛大夫终于将手收回,沉思起来,江澄忍不住问道:“怎样?”
薛大夫站起来说道:“江宗主,可否方便外面说话?”
江澄知道很多大户人家,不喜欢大夫在众人面前谈论女眷的病痛之事,于是点点头,与薛大夫移步旁边的偏厅。
魏无羡倒没觉得有什么,心想还不就是体虚体寒之类的话了,有蓝忘机在,没事输一输灵力就好了。
“你说什么?!”偏厅突然传来江澄一声高声的质问,打破了宁静。
没一会,江澄红着脸冲了进来,气呼呼的看着魏无羡,指着她说:“你,你怎么……”。
魏无羡无辜的看着江澄,问道:“我怎么了?”
…………
整整三天,蓝忘机一直跪在松风水月厅前,一步也未移开,除了舔了舔落在嘴唇边的雪水,他三天滴水未进。他的身上头上已经落满了雪,远远看去,与周围白色的雪景融为一体,仿佛不似活人。
蓝思追等蓝家小辈,已经去叔父的房间求了好几次了,连蓝曦臣也去了一次,好话歹话说尽,可这次叔父似乎铁了心,就是没有让步的意思。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蓝忘机感到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寒气渐渐从四肢百骸侵入心肺,血液的流动也似乎慢了很多。
一个身影站了过来,为他挡住北面吹来的寒风,蓝忘机抬头一看,是蓝曦臣。
蓝忘机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跪着。
蓝曦臣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弟弟,他想过这次回来,谈婚事会有阻力,可想着慢慢说总可以说通的。没想到蓝忘机一回来便请了叔父和长老们过来,当着大家面直接将此事提出,然后便是这么执拗的以死相逼,真是比父亲当年还要痴情。
蓝曦臣叹了口气,说道:“忘机,起来吧,叔父请你去雅室。”
蓝忘机猛地抬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三天,难道叔父就心软了?“叔父,真的同意这门婚事了?!”
蓝曦臣狡捷的眨眨眼睛,说道:“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问,走吧,到了你便知道了。”
蓝忘机看兄长不愿透露,只好在蓝曦臣的搀扶下站起来,运气活动一下四肢经脉,随蓝曦臣往雅室而去。
刚进入雅室,便看到叔父蓝启仁脸色很差的坐在上座,旁边坐着一位窄袖紫衣的修士,竟是云梦江氏的大弟子江舒。
蓝忘机一看江舒出现在云深不知处,吓了一跳,忙问道:“江舒,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魏婴在莲花坞出事了?!”
蓝启仁哼了一声,说道:“哼,你这个孽障,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问人家!”
蓝忘机第一次听到叔父对自己说的如此不客气,有些诧异的问道:“叔父,忘机不知犯了何错?”
“给我跪下!”蓝启仁声色俱厉。
蓝忘机跪下,却还是问道:“叔父,不管忘机犯了何错,求叔父先让忘机确认魏婴的安危可否?”
蓝启仁一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蓝忘机说:“你!你!”
蓝曦臣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说道:“叔父,忘机这事虽然做的确实不妥,但毕竟也是两情相悦,请叔父看在江氏的面子上,成全了他们吧。”
蓝忘机听得更加疑惑,问道:“忘机不明,请兄长明示!”
蓝曦臣看了看老脸胀得通红的蓝启仁,又看看有些尴尬的江舒,叹了口气,说道:“忘机,魏无羡已怀有身孕月余,难道你不知道吗?”
“啊!”蓝忘机一下子站了起来,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