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30年前,出版这套《国际儿童阅读研究丛书》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当时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国家,从事中文阅读前沿研究的学者都非常少。直到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大量来自中国内地的留学生进入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国家高校,开始从事阅读领域研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关中文阅读的研究越来越丰富了。

我对于中文阅读的研究兴趣源自20世纪80年代初期,当时作为中美两国教育部联合资助的代表团成员之一,我第一次到访中国内地。对于一个成长于美国中西部的乡下男孩来说,中国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所有人都穿着中山装,马路上满是自行车和行人,偶尔还会有驴车。呼呼冒烟的公交车和老旧的出租车穿行其间,而我看到的唯一一辆小汽车是有专门司机的苏制豪华轿车,里面坐的应该是一位重要人物。

在学校里,孩子们坐下时要背着手,回答老师提问时要起立,老师说“坐下”才能坐,看起来特别有纪律。即使在幼儿园也同样如此,哪怕我们这群外国人走进课堂、拍照、窃窃私语,孩子们也依然专注地面向老师。对于我们这些美国访问者来说,那些用于理解和反复的中文语调实在太难了。汉字博大精深,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很陌生,一个初学者要想记住并书写哪怕一个简单的汉字,都很难。

让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加入中文阅读研究的最大问题在于,中文阅读的加工过程是中文独有的?还是和其他文字一样,是普遍适用的?《国际儿童阅读研究丛书》共四卷,其中很多章节都在强调这一问题。这里我想说的是,这一问题的答案依赖于语言的抽象水平。当抽象水平足够高时,阅读加工过程基本可视为通用的。即书写系统如何表征语音与语义,对这一问题的深刻理解是熟练阅读任何一种语言的关键。当抽象水平处于初级语言加工时,语言间必然存在差异。看看汉字书写和英文书写的差异,就能体会到这一点。举个例子,大量研究都试图证明,阅读不同语言涉及的加工成分在一些儿童中很容易找到,而对于另一些儿童则是种挑战。

除初级加工外,文化、教育学传统以及语言的结构特征都可能导致语言使用的差异。一些学者指出,由于“象形性”或者缺少某种音—形关联,导致中文很难被理解;一些学者认为,华人和其他东亚人倾向于一种“不直接”或“非线性”的行文方式,这对“美式表达者”是一种挑战;还有一些学者则坚持认为,由于悠久的历史和尊师的传统,中文终生使用者常会出现“话语错配”(discourse mismatch),这使得中文学生在和其他语言使用者交流时很难“平等交换”。然而,上述学者们的观点很显然都是有失偏颇的。事实上,只要情境需要,中国学生总是可以顺利地与其他语言者展开热烈的讨论和沟通。

《国际儿童阅读研究丛书》完全覆盖了当代阅读研究的核心主题,也让中国读者得以深入了解这一研究领域。我有理由相信,这套丛书有助于全面提升中国的阅读教育、课程设计以及特殊需求儿童服务的品质。

理查德·安德森

(Richard C.Anderson)

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阅读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