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裴斯泰洛齐运动

裴斯泰洛齐是瑞士著名教育家，现代教育的伟大先驱者之一。早在19世纪初，美国人就已经接触到裴斯泰洛齐的学说。19世纪初期，裴斯泰洛齐在美国的第一位信徒——威廉·麦克卢尔将裴斯泰洛齐的教学方法介绍到美国，并邀请裴斯泰洛齐在布格多夫学校的一位同事——约瑟夫·尼夫到美国传授裴斯泰洛齐的教学方法，从此，裴斯泰洛齐运动在美国拉开了序幕。裴斯泰洛齐在美国声名远播，被称作“第一位在美国教育史上留下痕迹的教育思想家”^[1]。随着裴斯泰洛齐运动在美国的开展，裴斯泰洛齐的教学方法得到广泛传播，对美国现代教育制度的确立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查尔斯·麦肯尼将其与公立学校运动、赫尔巴特运动并称为美国现代教育史上的三大运动，认为这三大运动对美国现代教育制度的确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2]。

1.裴斯泰洛齐运动的兴起

威廉·麦克卢尔是苏格兰人，后来在美国定居。他是一名商人，在欧洲旅行的时候结识了裴斯泰洛齐。他认为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方法触及了理性教育的真正目的，适合引进到美国，能够对当时美国教育产生巨大的影响^[3]。1806年6月6日，麦克卢尔在华盛顿的《国民通讯员报》（National Intelli-gencer）发表文章，最早向美国人介绍了裴斯泰洛齐的教育原则^[4]。麦克卢尔希望裴斯泰洛齐亲自到美国传播和推广他的教育方法与实践，裴斯泰洛齐则向麦克卢尔推荐了他的助手——约瑟夫·尼夫。

1806年，尼夫到达费城，用了3年的时间学习英语，并且编写了《教育计划和方法大纲》（Sketch of a Plan and Method of Education），这本书被认为是他在美国第一本公开出版的、用英语编写的、严格意义上的教学法著作^[5]。1809年夏季，在麦克卢尔的帮助下，尼夫在费城开办了美国第一所裴斯泰洛齐学校。这所学校招收了100多名学生，全都是住在费城附近的富裕家庭的男孩，大多数学生在学校寄宿。这所学校开设的课程主要是语言、算术和自然科学，教学均在运用实物的基础上进行口头传授。学生在10岁以前不用书本，也不学字母表，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学生理解他们所学的内容，并能应用到实际生活中。此外，尼夫与学生们打成一片，注重以自然的方式让学生进行体育锻炼。一位曾在这所学校学习4年的学生说，他们无论冬夏“从不戴帽子”，“多数人在暖和的时候赤脚走路”。而尼夫则和他们一样不戴帽子，带领他们到邻近的郊外远足，路上谈论各种自然知识，比如农学、矿物学、植物学，并且指出它们在实际生活中的用途。无论这群师生走到哪里，都会由于他们独特的行为和打扮而被一眼认出^[6]。为了促进学生更好地研究自然，开展户外活动，尼夫将费城的裴斯泰洛齐学校迁往切斯特市附近特拉华县的格林村。格林村的教学依然沿用费城学校的做法。在格林村学习过的一个学生后来还成了著名的美国海军上将。但格林村的村民们认为尼夫向学生传授无神论，这给尼夫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在这种困扰之下，尼夫被迫将学校迁往路易斯维尔。学校搬迁使学生人数骤减。两三年之后，随着学生人数的不断减少，尼夫彻底丧失了信心，放弃了办学，他在美国的裴斯泰洛齐学校实验也告一段落。

继费城的裴斯泰洛齐学校之后，麦克卢尔又参与了罗伯特·欧文在印第安纳州开办的“新和谐公社”（New Harmony Community）。麦克卢尔为这个公社注入了大量资金，希望把它建成美国传播裴斯泰洛齐教学方法的中心。为此，他和尼夫等人于1825年开办了新的裴斯泰洛齐学校，包括小学和幼儿学校。小学的教学依然沿用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方法，男孩和女孩在不同的教室里接受同样的教育。在幼儿学校里，学龄前儿童可以自由玩耍，教师只教给孩子他们可以理解的东西。以后，随着“新和谐公社”实验的失败，这所学校关闭。

尽管麦克卢尔和尼夫试图以开办学校的方式传播裴斯泰洛齐思想和方法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但他们最早将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和方法引入美国，并尝试将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方法运用于儿童教育，这无疑是具有探索意义的，而且也为以后裴斯泰洛齐运动的进一步开展创造了有利条件^[7]。

2.裴斯泰洛齐运动的复兴

美国裴斯泰洛齐运动第二个阶段的发展主要集中在新英格兰地区。这一时期的新英格兰，致力于传播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的教育家人数比前一时期明显增多，包括教育管理者、一线教师以及教育杂志出版者，其中最重要的传播者是贺拉斯·曼和亨利·巴纳德。在这个阶段，运动的重心转向了建立师范学校，在未来的教师和教育管理者中间传授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与方法。

贺拉斯·曼当选为马萨诸塞州教育委员会首任秘书后，通过巡回演讲、出版《公共学校通报》（The Common School Journal）等方式促进马萨诸塞州的教育改革，但收效甚微。1843年，贺拉斯·曼赴欧洲考察，他着重考察了欧洲各国的公共学校系统，尤其是普鲁士的学校系统。普鲁士学校的许多教师都曾经在布格多夫学校或者伊佛东学校进修，直接从裴斯泰洛齐那里学习了教学方法和管理制度。在普鲁士学校，学生按照年龄和学业成绩分班，每个教师只教一个班或者尽可能少的班。教师把实物教学法应用到算术、音乐、地理等多门科目的教学中。贺拉斯·曼认为这种方法直观、形象，便于小学生理解和接受。

在目睹了普鲁士公共学校的成功实例后，贺拉斯·曼以多种方式在马萨诸塞州的公立学校系统中传播裴斯泰洛齐的教育理念。1845年，贺拉斯·曼在马萨诸塞州建立了第一所教师培训机构。这所培训机构在不同的地方召开研讨会，邀请不同的主讲人讨论与教育教学方法相关的话题。这些主讲人多来自马萨诸塞州及附近各州，绝大部分都是裴斯泰洛齐的信徒、传播者和实践者（其中很多是中小学教师），例如亨利·巴纳德、路易斯·加西斯、洛厄尔·梅森、布朗森·奥尔科特等人。他们不仅热衷于在教学中运用裴斯泰洛齐方法，还致力于在新英格兰地区开办公立学校和私立师范学校，扩大实物教学法的应用范围^[8]。

根据在欧洲考察的所见所闻，贺拉斯·曼在他提交给马萨诸塞州教育委员会的第七份年度报告（1843）和第九份年度报告（1845）中，重点介绍了普鲁士学校的实物教学法：第七份年度报告的标题是“在美国传播裴斯泰洛齐的方法、原则、学校管理和课程的最重要的因素”，第九份年度报告着重讨论了公共学校中的道德教育问题。1839年，贺拉斯·曼在莱克星顿和怀斯特菲尔德分别建立了美国最早的师范学校。这两所师范学校以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为原则，开设了教师所需的各类学术课程和专业课程，尤其是让教师着重学习实物教学法，培养了实物教学法的更多信奉者和实践者^[9]。

亨利·巴纳德在传播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方面最主要的贡献在于编辑出版了《美国教育杂志》。这份杂志于1855年前后开始出版，一直持续到1881年，共31期。巴纳德不仅希望通过这份期刊记录和传播教育界的信息，帮助教师和管理者提升教育的效果，还希望这份期刊能够提供一个交流教育思想的平台，以在美国产生多元的教育系统并在全国推广，同时为美国的教育提供一份翔实、可靠的历史资料。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巴纳德收录了来自欧洲和美国的、话题涵盖了教育每个阶段与方面的文章：不仅包括当时在欧洲和美国发生的教育运动，还包括与教育相关的各级各类协会、美国中学和高等教育机构的发展历程等，许多资料都是这些事件的亲历者统计的第一手材料。在这些文章中，有许多是介绍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的。1839年，巴纳德就在《美国教育杂志》刊登了凯尔文·斯托伊的报告，用大篇幅介绍了裴斯泰洛齐思想在欧洲的传播状况，介绍了普鲁士学校对实物教学法的应用。此后，巴纳德在《美国教育杂志》刊登了一系列介绍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的文章，文章大多数出自裴斯泰洛齐信徒之手。这份杂志的读者众多，极大地扩大了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在美国的影响^[10]。

3.裴斯泰洛齐运动的高潮

裴斯泰洛齐运动在美国传播的最后一个阶段也是最为重要的阶段，是由爱德华·谢尔登发起的奥斯威戈运动（Oswego Movement）。谢尔登在奥斯威戈创办的师范学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所学校培养的教师在美国各地尤其是广大的西部地区的小学和师范学校任教，他们广泛传播和运用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方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奥斯威戈师范学校推动了美国师范教育的发展，在美国的西进运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11]。相关文献普遍认为，奥斯威戈师范运动标志着裴斯泰洛齐方法真正传入美国，使“裴斯泰洛齐主义”（pestalozzian）在美国迅速流行起来^[12]。

谢尔登希望改善城市中贫困青少年的生存状况和教育状况，他建立了“免费学校联合会”为孤儿和贫苦儿童提供道德教育和知识教育。随后，他担任了奥斯威戈的督学。从上任的第二年开始，他先后建立了各种学校，为短期失业的青少年、从其他地区转学到奥斯威戈的男女儿童提供基本的教育。与此同时，谢尔登认为，奥斯威戈的小学教学中充满着教条化的抽象内容，缺少口头传授、实物教学，不符合初等教育的特点。此外，由于教师纷纷前往薪水高的地方就职，奥斯威戈的教师数量短缺。在这种情况下，谢尔登决定建立师范学校，以解决教师短缺的问题，这所学校就是奥斯威戈州立师范培训学校（Oswego State Normal and Training School，简称“奥斯威戈师范学校”）。这所学校主要为学生传授小学教育的教学原则和教学方法，高中毕业生以及具有同等学力者都可以申请进入这所学校。

谢尔登对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教师进行了严格的筛选，他选择教师的标准是，教师们能否促进裴斯泰洛齐教学原则的传播。在这所学校成立的前25年，奥斯威戈师范学校共有教师66人，其中47名女性，19名男性。在有资料可查的58人之中，有12人上过大学，8人在其他的师范学校受过训练，34人上过高中或者高中毕业，2人私立高中毕业，39人曾经在奥斯威戈师范学校学习。在奥斯威戈任教前，有74．1%的教师有教学经历。这所学校中著名的教师有玛格丽特·琼斯、赫尔曼·克鲁西等人，他们都来自欧洲，直接受教于裴斯泰洛齐或者他的得力助手。正因为如此，奥斯威戈师范学校才成为在美国传播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的发源地^[13]。

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专业训练是全新的，因此得到了全国的关注，许多学区鼓励最优秀的学生到奥斯威戈师范学校学习。在奥斯威戈师范学校有确切资料可查的1 251名学生中，有175人来自纽约以外的其他24个州，遍布这些州的131个社区。此外，奥斯威戈师范学校还有4名学生来自加拿大，1名学生来自日本^[14]。在19世纪60年代，由于谢尔登的努力，实物教学法开始在美国的学校产生实际影响，以实物教学代替机械背诵，改善师范教育的质量，奥斯威戈师范学校迅速成为美国培训初等学校教师的中心。1862年，托里教育委员会（Troy Board of Education）参观了奥斯威戈师范学校，在其报告中用大量篇幅介绍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组织管理、教学方法以及课程设计。在全国教师协会（National Teachers'Association）1863年的会议报道中，全文引用了谢尔登关于实物教学法的文章，进一步扩大了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影响，促进了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和方法在美国初等学校中的应用。

当奥斯威戈师范学校于1861年成立的时候，全美只有12所州立师范学校。6年之后，美国增加了16所州立师范学校、9所市立师范学校，遍布美国中部、西部以及南部各州，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很多毕业生到这些学校就职，传播奥斯威戈的教学方法^[15]。一份关于奥斯威戈校友的记录表明：在1861—1886年这25年中，该校的毕业生在44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的公立和私立学校中任教^[16]。此外，奥斯威戈师范学校的影响还扩大至海外，该校的毕业生在日本建立了两所师范学校，在南美、加拿大、墨西哥等地也进行教学活动，传播裴斯泰洛齐方法。

裴斯泰洛齐运动对美国教育的影响是多方面的。裴斯泰洛齐运动至少从三方面影响了美国教育：促进美国公立教育的发展、促进美国师范教育的发展以及间接影响了美国的西进运动。裴斯泰洛齐运动将一种新的教学方法——实物教学法引入了美国公立学校并且使其制度化，规范了美国公立学校的教学方法，使其有章可循^[17]。通过引进实物教学法和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美国公立学校的教学质量逐步提高。裴斯泰洛齐运动对美国师范教育和西进运动起到的促进作用，主要是与后期的奥斯威戈运动有关。奥斯威戈学校的毕业生散布到美国各地，尤其是到广大西部的初等学校以及师范学校任教，进一步传播了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和方法^[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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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MEYER A E．An Educational History of the American People．McGraw-Hill Book Company，Inc．，1957：225．

[2]MCKENNY C．The McMurrys in American Education．Peabody Journal of Education，1928．

[3]SILBER K．Pestalozzi：the Man and His Work．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76：307．

[4][5][6]MONROE W S．History of the Pestalozzian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C．W．Bardeen Publisher，1907：44，77，100．

[7]BARLOW T A．Pestalozzi and American Education．Este Es Press，1977：46．

[8]MONROE WS．History of the Pestalozzian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C．W．Bardeen Publish-er，1907：125．

[9]BARLOW T A．Pestalozzi and American Education．Este Es Press，1977：63-65．

[10]BARLOW T A．Pestalozzi and American Education．Este Es Press，1977：80-88．

[11]RILLERO P．The Enlightenment Revolution：A Historical Study of Positive Change Through Sci-ence Teacher Education．Journal of Science Teacher Education，1993．

[12]CUBBERLEY E P．Public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Houghton Mifflin，1962：295．

[13][14]DEARBORN N H．The Oswego Movement in American Education．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1925：13-15，18-20．

[15]新增的16所州立师范学校分别是：加利福尼亚州1所，特拉华州1所，伊利诺伊州1所，印第安纳州1所，堪萨斯州1所，缅因州1所，马里兰州1所，马萨诸塞州1所，密歇根州1所，明尼苏达州1所，新泽西州1所，纽约州1所，宾夕法尼亚州1所，南卡罗来纳州1所，佛蒙特州1所，威斯康星州1所。9所市立师范学校分布在：加利福尼亚州1所，康涅狄格州1所，印第安纳州3所，艾奥瓦州3所，密苏里州1所。参见DEARBORN N H．The Oswego Movement in American Education．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1925：98．

[16]DEARBORN N H．The Oswego Movement in American Education．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1925：100．

[17]PINLOCHE A B．Pestalozzi and the Foundation of the Modern Elementary School．C．Scribner's Sons，1901：210．

[18]同[1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