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轩一夜没怎么睡好。
心中忐忑难安，想不好怎么跟程家张口。让手下给程府和郑府送了个信。把郑进和程建宜约了出来。
那俩人不知道怎么事，乐呵呵的来到世子约他的地方。
到了，却看到一个表情沉重的杨轩。
俩人对视一眼，觉得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也没主动问，落座喝茶。
杨轩轻声说“出了点意外……”他很有些羞愧。
两个人一听，心里一惊，突然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事怪我，你们怎么责罚，我都认账。”杨轩底着头，又不出声了。
程建宜微皱着眉，没说话，手轻轻扣着茶杯边。
郑进温声说：“世子，不用这样，先把事情说出来，咱们都好商量。”
“您还记得当初引小虫看花的那名女子吗？您上次约我谈话，就说起她。“
郑进心里也是一紧：“嗯，记得。“
杨轩沉默了一下：“昨天得到消息，她怀孕了。”
“什么？！你！”程建宜一拍桌子就站起来，指着杨轩。“杨轩，你什么意思！？”他发怒的样子也挺吓人。
杨轩做错事样的低着头，没做声。
郑进一看，赶紧拉着程建宜：“哥哥，别急！”
程建宜却转头拉着郑进，“走！”
郑进赶忙用力把程建宜按在椅子上：“哥哥，怎么也得让他先把话说完不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来来，坐下。坐下！“
强硬的把程建宜按到座位上。
程建宜脸气得通红。
郑进虽然也很生气，但总要有个人来中间调和一下啊，不然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的错！”杨轩羞的满脸通红，低声说。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杨轩对郑进说：“自结识小虫，我就对她很有好感，但那个时候她还小，也没想那么多。后来我起了心思，但考虑到两家差异，没确定怎么处理这件事。
小虫，突然去了江南，也不知道去做什么，要去多久。而我，年龄已经不小了，父亲把我姑奶奶请回来，就是要帮我相看亲事。
我想，小虫这一走，我与她的缘分，就错过去了。也许是，你们，没有结亲的想法。后来，我捎信给江南，让他们察看一下。结果，回信说，陈家未来的掌门人陈拓，对小虫很有几分看重……”说完他停了一下。
“当时，我以为你们是有意让小虫去江南，是想小虫嫁入陈家。而陈家的陈拓，我也认识，长相俊美，办事果断，是个人物。年龄也与小虫很配，小虫喜欢上他，应该容易的吧！
心里觉得与小虫或者真的无缘了，所以就……恢复了原来的生活。
后来姑父找我谈过，我才知道这个女子曾经耍心计。但，她跟我那么多年，也实在是不好太过决绝的处置。回府，就对她说，要不然作为我的妾室，养她一辈子，在别院居住，不会有子嗣。要不然予她银两，送她回乡。
她决定当我的妾室，随后去了别院。没想到，她，竟然怀了孕。而且，她没找大夫，没透露消息，一直躲在屋里瞒着。等我父王回府，她昨天才让人来说，已经六个多月了。”
郑进平日里很是温和，现在也不由得气得要命，冷笑道：“好一个聪明伶俐，有计谋，有担当的奇女子。你，你就这么被她耍？！”他敲着桌子。
杨轩脸一红：“实实是没想到，会那么巧。”
“这个不是巧不巧的事，而你自己做出的抉择，而产生的后果。“郑进很严肃的说。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这样想的。”杨轩后背全是汗，他一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
程建宜，倒比刚才冷静了：“你父亲怎么说？“
“父王……说跟您商量一下，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呵，先生下来？那还打算什么？你，是怎么想的？”
“岳父……这件事太出我的意料，无论从哪方面讲，我肯定是不想这样的。只因我多年战场拼杀，把成家生子耽误了。这一块，一直是父亲的心病，我家相比其它人家，人口也偏少。
所以，父王知道后，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方美玲瞒得苦，月份确实太大了，这个时候下手，恐怕太过残忍。又是我和小虫的大喜日子，添这些晦气也是不好。”
“那就是确定要喽！”程建宜抱着胳膊，脑仁气的直跳。
“伯父，这事怪我，是我对不起小虫。她怎么怪我，我也都认。我会当着她的面跟她赔礼道歉。并且只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姨娘庶子！这一点，我杨轩对天起誓。”
郑进心中一声叹息。
这可真是，进退危谷啊！一直担心的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偏偏这个时候，真是让人吃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啊！
杨轩这个混蛋！
那边皇帝已经赐婚，无论如何，都得风风光光把小虫送上轿。
家里人，尤其是小虫，已经认可他，这一下，打击不知道有多重呢。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舅兄努力控制的怒火。
他又叹了一声。
“世子，记得我们上次谈话时，我就说过，后宅，是你所不了解的战场。有时残酷程度，不亚于你所经历的那种战场。你可能还是没听进去。”
杨轩说“姑父，我听进去了。”
“你所说的这个女子，十分的聪明！单单看她这手法，有进有退，有担当，能隐忍，找得准时机。她要是给你生下长子，你这家，还能如你所说的，跟小虫两人好好过吗？”
杨轩说：“这一点，请伯父和姑父放心。”他想起这几年经历的狗血事，火一下子上来了。
“我父王的想法，在我们所处的世家，是正常的。而我对小虫许诺，是我父王所不能理解的。
小虫要进门，我父亲是公公。为了小虫日后能得公公的看重，我不能跟父亲讲太明白，或者对抗他，那样引起他的反感。
父王脾气很是执拗……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与小虫的好日子，不能沾染那么多的血腥，所以我现在不想与方美玲计较。但再一再二，还能再三再四吗？真当我是泥性子了！”
“你先说说你打算如何吧？”
“先把她接回来待产，生下孩子后，无论男女，都不会留在她身边！她照常回她的别院，要是老老实实的，一辈子生活无忧。要还是折腾，我自会有收拾她的办法。
至于孩子，小虫愿意带就由她带，如果小虫不愿，就交给我的养嬷嬷。是她一手把我带大的，人品，能力，规矩都没话说。
这个孩子会受到好的照顾和教育，将来给他谋份前程，有他一份产业或者嫁妆，也就是了。”
郑进心里摇头，这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不是物件。方美玲是孩子的生母，孩子生出来，就由不得你怎么打算的了。
不过，能怎么办？
郑家和程家，都是良善人家，做不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小虫那孩子，那么单纯的小女孩，更不该经历这些。
程建宜冷笑着说：“世子，这位姨娘，没在你成亲当天闹出来，还算是给你留面子了呢。”
郑进摇摇头：“那不是给世子留面子，而是给自己留后路。把事情做绝了，有她什么好处？我担心的是，当需要她把事情做绝的时候，她会下手的。”
“我知道她为人了，会辖制她的。岳父，您跟小虫好好说说……不行，我见见她，自己跟她说。”
”再看吧……世子，要是京城其它人家的女孩子，这就不算事。你，是不是找错了人呢？”
“岳父，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看重小虫的。”
“哥哥，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往开了想了，不行，我去与小虫谈……”郑进说。
三个人都沉默着。
“你府里的那个王妃，也快出来了吧？”郑进换了个话题。
杨轩点头：“今天父王去了，家里这么大喜事，她不在，到底不妥当。”
郑进说：“倒不是怕她出来干什么，只是，这日子，要过得开心才好。整日防着这个担心着那个，多深的情谊，也有耗光的时候。“
“杨轩明白。王妃如果能出来，那也是父亲看她思过了，知道了厉害。出来了，未必不会再回去。我七岁就不怕她，现在还会吗？这一点上，不用担心小虫。”
程建宜还是过不去那个劲儿。
郑进说“哥哥，杨轩，与你我不同。他出身王府，身份尊贵，从小受的是世家教育。年纪轻轻就战功卓著，这样的人，不能用我们的思路去想他。
他能对小虫能做那个许诺，今天又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易啊！咱们是心疼小虫，所以生气，但细想想，也没那么糟糕。
现在把事情说明白，总比糊涂过着再遇到事情强。你回去跟嫂嫂和小虫说说，到这份儿上了，亲事是不可能变的，还要劝劝小虫，往好了想。”
“岳父，我对小虫，绝无二心。对她许诺之后，就没有违背诺言。这件事，是我以前做的蠢事。我们夫妻一体，希望她能原谅我，我以后，会用一生来照顾她，爱戴她。”
三个人心情都蛮沉重，分别时，郑进拍了拍程建宜的肩膀“哥哥，事已至此，算啦！多往好的方面想想，这门亲事，很是结得！”
……
程建宜回去，看着老婆和小虫的笑脸，都不敢耽误，上来就把这事儿说了。
小虫瞪圆了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文氏原来心里想过很多遍，将来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虽然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低头搂着小虫，细声细气的劝着。
程建宜说：“小虫，这亲事，是皇上所赐。杨轩，除了这件事，其它的，爹都对他很满意。单单拿这件事来说，在世家，可能真不算什么。
他，他是真的在意你，今天，他也很难过。你，你跟你娘说说吧。”说完赶紧躲了出去，到前面去找程家老太爷。
程奉春和程家大哥三弟听说后，虽然也意外，但真没拿着当回事。
看着程建宜的黑脸，反而说他少见多怪，这么黑着个脸干什么？
多不礼貌？
多吓人？！
小心点，别乱发脾气，到时这个贵重的孙女婿惹得不高兴了。
三个人口径一致，七嘴八舌的数落他，倒把程建宜又气一遍。
……
小虫愣了一会，伏在她娘的屋里哭了一鼻子。
她娘好声好气的劝，“小虫，娘知道你心里会难过，不过你也听到了，这个女子都怀孕六个月了，是跟你求亲之前的事，做不得数的。”说了半天，小虫还委屈的掉眼泪，不管用。
心念一转，又对小虫说：“再有，小虫，你爹爹生母就是姨娘，他就是庶子。虽然他对这身份并不介意，但是，你，你还要考虑一下爹爹的感受。”
小虫一听，立马不哭了，手背抹抹眼泪：“娘，我知道，我不会看不起庶子姨娘。我也不会虐待庶子。只要那个女人老实点，我不会找她的麻烦。但是我也不会对她好，就当陌生人。“
“这就对了，经这一次，杨轩会对你更敬重。人无完人，你虽然在爹娘眼里是个宝，但别人，还觉得你不配杨轩良多呢。以后他对你好，才是正理。“
小虫点点头：“娘，我为这个事，只哭这一次，以后，我知道怎么办了。”
“好孩子。当着你爹爹，可不能说轻视妾室的话！“
“我知道，娘，我姨祖母，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那娘呢？“小虫娘逗着小虫
“娘和姨祖母并列最好！“小虫眨着眼睛说。
小虫娘笑了起来，才放了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