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后来觐见太后。
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眼皮向下,打量着这个小皇后,个子不低,但极瘦,小脸儿上两只大大的眼睛,能看出来她努力掩饰着紧张,过于严肃的板着脸。
怀抱金典,身着华贵的皇后冠服。
呵,也真难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这么小的礼服做得这么规整呢!
刘灵素在太后面前下跪,声音稍显稚嫩,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干巴:“妾身拜见太后娘娘。”
礼仪庄重,动作标准,一丝不苟。
太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好笑,这就是那疯老头嘴里万中无一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感觉有些无趣,平和的说:“起身吧。”
“谢太后。”
刘灵素起身后,从旁边的女官手里接过一个托盘,上面有她做的一双鞋:“太后娘娘,这是灵素为太后娘娘做的,灵素刚学习女红两年,可能有些粗糙,望娘娘海涵。”
太后身边的女官接过来,递给太后,太后看看,还很规整的一双鞋。
“你亲手做的?”
“是,太后娘娘。”
“还挺规整,依你的年纪,也不容易了。”
“谢太后娘娘夸奖。”
太后送刘灵素一副首饰,中规中矩的,不出彩,也不轻薄。刘灵素谢了太后,又与另三位太妃见礼,送了礼物。
整个流程下来,太后还是感觉那小姑娘有些太过刻意。
原本第一天,想为难一下,给个下马威的!但看这小女孩子儿,与自己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
真要与她一般见识,那不是衬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吗?
心中暗笑,路长着呢,慢慢来吧。
于是做为长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好好照顾皇上,让皇上早日有皇子这些。
刘灵素恭敬的答应了。
接下来又见整个皇室宗亲。大长公主本有意让自家孙女封这后位,为此还跟太后娘娘别了苗头,结果花落刘家……
她看着眼前这么个假装严肃的小不点,与自己那神采飞扬的孙女,哪有可比性?心中腻歪,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刘灵素小脸儿有些发白。
好不容易应付完她们,还陪了太后娘娘吃了饭,做为媳妇,要给太后夹第一次菜,以示规矩。她动作并不熟练,但也没出乱子,太后笑着,走完了仪式。
……
折腾到下午,刘灵素才回宫,脱下礼服,对着镜子揉了揉脸,淡淡一笑。
确实累了,她休息了一会儿,起来梳头更衣。
皇帝的妃子们来了,在殿内等着与她见礼。
刘灵素缓步进来,端庄的坐在高位,低下嫔妃下跪见礼。
有宫里女官一个个的介绍,一个个的见礼。
皇上现在有三个妃子,二个嫔,下面美人五六人。
等礼全后,并没有让她们落座,刘灵素也没有说话,有宫女捧着一摞册子,每个嫔妃发了一册。
大家也悄悄的打量刘灵素,只见她十三四岁的样子,稚气未脱,长得算是清秀,谈不上美。没什么表情,端正的坐着,没有威严,但也不怯懦。
她已经脱去皇后服冠,头上只戴着一柄珠冠,细细的银做成的珊瑚装,顶端挂有十八颗大大的珍珠。一颗都很难得的,她却十八颗一起嵌镶在冠上。身上的绣衣,肩膀胸前,也缝着小珍珠与细碎贝母,闪闪的光泽。脚上的鞋子上,也缝着细碎珍珠和贝母,真是无比讲究。
大家有些暗暗称奇,原本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很有些轻视。
看到她的穿戴,倒是一惊。
这刘家什么来头?
光看这首饰,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出手。再看这衣裳,这么繁复,她还在长个子呢,费这么大劲做好了,穿上一次也就短了。
哟,真舍得本儿啊!
每个嫔妃都拿到了册子,低头一看,是高祖皇帝的皇太后写的一本后宫守则。
刘灵素看大家都拿到了,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高祖皇太后,曾经制作此册,对皇宫后院,皇太后,皇后,以及妃嫔美人的行为,做了规定。
你们进宫时,想必都学过的。没学过,也不要紧,现在每个人再发你们一册,回去好好温习一下。
有什么看不明白,想不明白的,可以向刘嬷嬷询问。”旁边有位四十多岁的嬷嬷,面目平和的站立在下手,听到此话,向着妃嫔一行礼。
“以后,本宫管理后宫,会严格按照此册的规矩。里面的奖罚,也会落实在你们每个人头上。大家要记清楚,做明白,并且约束自己的宫人。
本宫年纪小,又新入宫,做事不得不认真。你们陪伴皇上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出了错,被本宫罚起来,恐怕两厢里都不太好看。大家听明白了吗?”
有些胆小的,赶紧说:“明白了。”
三个妃子却没出声,尤其是太后的侄女丽妃,这次她没能扶立皇后,心里很有几分的不舒服。怪太后,也怪父亲和叔叔不给她使力。
虽然不敢表示出来,但现在站在这里听一个小女孩子这么训斥,火就顶到了脑门。
“现在大家请坐吧。“
这些后妃,都还没有生养。
先皇后无子,身边有一个她母亲给的嬷嬷,十分的老辣,反正这些人都生不出来,所以她们个个怨气连天。
刘灵素接着让女官把给这些嫔妃的见面礼送上来,当然不能可能盖过太后送她的。
接着说:“皇上要守孝一年,这段时间,你们要好好调养身体。我年纪还小,所以,你们要赶紧为皇帝涎下皇子,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首先为皇上生下皇子皇女的,本宫这里也有重赏。”
从嫔妃听着,又高兴又有点不相信。也许是小女孩子儿,软和,心眼不多。也有可能,她嘴上说的好,私下里……
反正她这几年还不能生,我们要抓紧,谁要能给皇上生下长子,那不是……
个个脸上带有红晕,极力掩饰着兴奋。
“高祖皇太后,心存仁慈,对嫔妃也十分的善待,没有那么多严苛。所以,你们放心,平日里不会很为难。但是,还是要仔细的看明白手册的规矩,不要违犯。”
丽妃却是心中不满
她于是就张嘴说:“皇后娘娘,妾的宫里,房顶有些漏水,住不安稳,这事儿您看?”
小皇后平和的说:“皇宫管理之事,本宫还未接手,现下无法处理。此等事情,丽妃之前报到那里的,现下还是报到哪里吧,要不然就等等,本宫接手宫务,马上着人去你那里瞧瞧。”
“娘娘,要是今儿晚上下雨,那妾身如何安睡啊!”
皇后很好脾气。“这样啊?”转头跟自己刘嬷嬷说“嬷嬷,你现在去一趟太后宫里,把这个事情跟太后说一声,看看能不能临时找个住所给妃住几晚。”
丽妃一听,不愿意往太后那里捅,于是就说:“不用不用,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是太后娘娘写经的时间,不能因为妾身这点事而打扰,妾身还有东配殿可以住,不麻烦皇后娘娘了。”
“那便罢了,太后年纪大了,本该颐享天年,就因为先皇后病故,不得已,还要照顾诺大皇宫,是很辛苦的。
有这些个小事操心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暂时委屈几晚,不必那么计较,也不用这么大怨气……本宫一来,你就这么急切的嚷嚷让要本宫解决,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太后如何苛待皇上的妃子呢。”
丽妃说:“妾身并未怪罪太后娘娘。”她的话音很难听。
这个人怎么这么能乱攀扯?
“嗯,那就好。好了,你们下去吧。”
丽妃恼生生的往回走,快进自己宫门了,想了想,又跟步辇说:“去太后宫里。”
太后原来对这个侄女还是很好的,当时先皇正值英年,她总要多做几手准备。把侄女儿塞进太子府一个,也是个备用的方案嘛,怕太过招眼,只给了个侧妃,又找了一个懦弱的正妃。事情慢慢谋划么。
没想到先皇就这样去了,她又朝心中所想迈了一大步,眼谁着就要实现了。
再看这个侄女,就有些无所谓了,心里的话不好说,但事成了,这还是个麻烦呢。
所以在立她为皇后上,太后一声不出声。
看丽妃侄女儿来了,她还是笑着说:“怎么过来了,那边见完了吗?”
丽妃行礼完,坐在她手下,撒着娇:“姑母,怎么立这么一个当皇后?”
“你说的什么话?怎么了?”
“刻板的很呢,说话拿腔拿调的,侄女儿被那么个小不点训,真是……”她掘着嘴。
“总要顾及群臣的意见,而且,她年纪不大,对你是有好处的,你都能在她前面生。”太后自己说完,都有些别扭。
“哼,搞不好是个不好相与的呢,侄女刚跟她说了几句主殿有些漏雨,她就说了一大通教训我。”
太后也没搭话。
丽妃心里转了转说:“姑母,皇后说,现在这些事儿是您在管,所以她不能插手,等她将来管的时候,再跟她说。您说,她是不是通过侄女儿向您传话啊?”
“传什么话?”
“她要权啊!现在皇宫有皇后了,按说,这皇宫的权柄,就应该交到她手上的呀。”丽妃无辜的眨着眼睛。
太后讽刺的一笑:“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她来管后宫?”
“别看人家年纪小,但也许志向大呢。”丽妃靠在椅背上,无所谓的说。
“姑母,侄女儿瞧着,这个皇后的首饰衣裳可不是凡品,这刘家,很强的吗?怎么没听说过?”
“刘家百年世家,好物件总是有几件的。她又是进宫当了皇后,有些稀奇的也正常。”
太后旁边的嬷嬷问:“丽妃娘娘,皇后娘娘到庆阳宫的时候,虽说不差,但也不出奇啊。”
丽妃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她戴的珠冠就是很稀罕啊,十八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呢。那衣裳也是非常的精致,要是成年了也不算什么,她还在长个子啊,费力做成的,也许穿一次就不能穿了呢,衣裳上面也有珍珠和贝母,真的是好看。”
太后听完有点别扭,不说话了。
丽妃看着太后脸色淡了,心里头高兴,又说:“哟,还忘记了,皇后娘娘一个发我们一个册子,是高宗皇太后所写的宫内准则,跟我们说,以后就严格照着这个准则来管理后宫,所有奖罚这里面都有规定,要是违犯了……”她偷眼看太后,果然脸色难看起来。
“违犯了就罚,哦,皇后娘娘说,里面还有对,对太后娘娘您……的要求呢。”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碗乱蹦,差点掉下来,她手都生疼,真没想到,她跟我弄这一手。
“太后娘娘恕罪。侄女儿只是转述,可不是侄女说的。”
“转述?!那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侄女就是不服气嘛,明明您在这里,非让我们去学高祖皇后的规矩。”
“你闭嘴!“
丽妃表面上不高兴,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
最近事情比较多,即使是大婚,皇上也去早朝了,傍晚才回来,问刘灵素“今天如何?”
刘灵素一笑:“第一天,好歹会端着些。您不用担心。”
“提皇宫权限的事了吗?”
“第一天不会提,过些日子吧。”
“那……”皇上还是有些担心。
“您放心,臣妾不接是不接,接就会全盘接。那个时候,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我人手都准备好了,程序也清清楚楚。到时,把您的私库接过来,您自己找人看着。”刘灵素笑着说。
皇上看着眼前笑盈盈的与自己说着家常话的小妻子,心下无比感慨。
他之前的皇后,人很温柔,但跟他在一起,除了吃喝早点休息,没什么其它的话讲。尤其在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后,她就变得十分的敏感,情绪波动大,不知道怎么就不高兴了,还不肯说出来,出奇的别扭,常常一天都不说话。
父皇去世自己登基,她成为皇后,她又变了,自傲,变得咄咄逼人,听不进话,很想要皇后的气势。
可是遇到太后,她那两下子真不够看的,被太后打压的厉害。
他每天在前朝忙碌得一塌糊涂,回来,看到皇后怀着身孕,气色极差,每天都要哭一鼻子。
即使当着他不哭,也是神情恍惚。他前后应付,真的是身心疲惫。
哪有现在这样,灯下,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再吃一块他爱吃的点心,喝着淡茶,聊着天。
她把白天的事跟他简单的说几句,语气淡定自如,仿佛什么都在掌握中。
对着他,眼神里又是敬爱还带着亲和。
皇上不自觉的把今天遇到的事跟她念叨一下。她基本上不插话,只是关切的听着。
皇上说的时候,也是自己理清自己思路的时候,突然发现白天的事或者这样更好。赶紧用笔记下来。
刘灵素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
太后娘娘梳洗完了,坐在镜前,她的嬷嬷要沾上药汁给她梳一百下头发。
她知道丽妃是她面前挑拨,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虽然自己没反对刘灵素当皇后,但毕竟不是自已挑选的。
老长兴侯那个老家伙,在朝上那么张狂,口口声声的说刘灵素就是皇后最好的人选,还是什么上天的安排。
我呸!你还不知道是让她来送死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