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云山雾罩的小虫

第三天,文氏的哥哥带着文风上门,老太太没出面,老太爷带着程建宜和三儿子程建勋,招待了一番。

文家大爷人骨子里聪明,但表面却带着几分朴实。他说话基本是西北味儿,有的还要文风在旁边解释,对着程老太爷,笑眉笑样,一脸皱纹,恭敬有礼。马上就让程老太爷感觉亲切。

文风年方十七,长得很是清俊,衣着打扮跟京城的贵公子一样,一口标准的官话,表情却很腼腆,俏生生的坐在那里,除了给爹爹和程老爷当当翻译,并不多话。偶尔插上几句,感觉言之有物,虽然腼腆,但一点也不羞怯。

程奉春很喜欢这文家父子,就连程建勋,对文风也很有几分好感。

家里准备了一桌很丰盛的午餐,江南口味,文家大爷边吃边夸,陪着老太爷喝了两杯。

谈起生意经,双方更是话题不断,程奉春对二儿媳妇的娘家人满意的不行。

中午吃完饭,程建宜带着老婆孩子,跟大舅子一起走了,去西郊新买的院子,那里安排了他的下属和卫兵,得去看看怎么样。

马车哗啦啦的走在街道上,各种声音传进来,小虫好奇的掀开轿帘朝外看,繁华热闹的大街,衣着讲究的人群,琳琅的店铺,各种的香味。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文氏也没管她,看她入迷,笑着说“你爹说这两天,会带你出来转转,你自己瞧瞧,想去什么地方,回头,娘和姑姑带你来。”

小虫高兴的点头“要下馆子吃饭去。”

文氏笑着摇头说“就知道吃。”

车要走一个多时辰,才能到所买的院子。

院子选在西北方,上风上水,一家一户离着老远,没那么拥挤热闹,周围景致不错,他们两家是两个相邻的院落,不像官宅那么进出的讲究,更像是大富人家乡间的别院。

进大门后有个小院,月亮门,右转过去有几个小院子,最外面房子是会客厅,房子挺大,旁边是书房,再往后是住房,再往后两个小院子,儿子女儿各一个。整个建筑的后面是个大花园了。十分的空阔,将来再盖房子也尽够。花园过去是个湖。

住了几天小房小院的小虫,这一下子就如同回到了西北,高兴的来回看着,满是稀奇。

她自己院子房子,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她自己喜欢的一些大件东西,都拉来放在了这里。。。

虫子满意的不行,跑去跟父亲说,“爹爹,咱们能搬来这里住吗?”

程建宜看着女儿的兴奋,很有些心疼“现在恐怕还不行,你哥哥要在那边就学,我去当差,都离着这边有点远。”

“哦。”小虫有点没精神。

“爹答应你,等收拾好了,休沐的时候,咱们就过来住两天。”

“好!”小虫眯眯的笑着。

文家那边跟这个面积格局差不多,只是没这边大,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花园的一个小门连接两家,共用一个小湖,湖里零星着荷花芦苇。

院子里有个藤架,下面摆着桌椅,大家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小虫拿了个馒头跑湖边喂野鸭子,不想引来几条鱼抢食,翻腾着不时跳出水面,鸭子不高兴的扑着水花嘎嘎直叫,小虫笑得直不起腰。

外甥文风把这里的情况都给程建宜介绍了,程建宜听完,很是满意。这个年龄,到了陌生的京城,短时间内就能安排的这样妥帖,真是不易啊!

文风是方家这一代的核心人物,长得很清秀,气质文雅,衣饰妥帖,说话脸还会微微犯红,眼睛有点害羞,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就像是富裕人家的小秀才。

其实,完全是假象啊假象。他从五六岁起就开始做小朋友小同学的生意了,完全不用家里给零用钱。思路清晰,眼光又远,属于有大格局的人。

人不张扬,文静腼腆,但真是下得了狠心使得了狠手,只不过大家看不出来,经常是卖了人还帮他数钱的。

人性并不差,也没坏毛病。跟姑姑这一家子很亲近。

讲实话,小虫爹爹的这个婚姻,除去感情因素,还是个互利互惠的婚姻,妻子家有他的帮助赚了不少钱,可以说是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他娶了个富有的妻子,也不用像同僚那样生活窘迫。

今天风和日暖,程建宜带着老婆孩子把院内院外转了一圈儿。

这次随虫子爹回京的,几个下属,还有亲卫,有的还带着家属。亲卫在老宅那边租屋子,安排了二个,还有的,就安排在这个了,平时还要倒换一下。

这块地面积也不小,想着先这样对付住,等来年开春,再起几排房,住着就舒服了,这里还有简单的牲口棚,明年也规整一下。

程家一行人来看望这些人,小虫带着买的糖果和点心,文风也准备了东西,程建宜也让人采买了些油盐酱什么的生活用品。

大家迎接出来,一时间欢声笑语。

虫子爹爹说“等明年开春,再起几排房,住着就宽裕了。现在也是没办法,大家就紧凑一下吧。”

“将军,属下去城里城外转了转,咱们这,要说可真不算小了。城里有些人家,住的可窄别了,这京城跟咱们那里,真不一样啊。”

“哈哈,是啊将军,咱们那儿,盖不起房的,也会圈个大院子!里面种菜,养些牲畜,也能过日子。但这京城,属下看到,有的人家,都没个像样的院子,直接就是屋子了,看着可可怜了。哈哈!”

“可不是?要说京城的物件,比咱们那里可好多了,又好又精细,品种还多,什么都有卖的。可这物价啊,也看得我们直晕,本来想带着一家子去下趟大馆子,到了一瞧啊,一年的晌银,也不够吃一顿的。哈哈,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大家哈哈大笑。

“别着急,等我职位安定下来,大家收入自然会高些。”

“不急不急。咱们在院子里种点菜,养点鸡下蛋,这两样吃的就不用买了。可就要省多了。”

小虫带着一群孩子,分糖和点心,嘱咐他们吃完了“要漱口,不然虫子吃牙。”

有个小孩子说“姐姐你别吃我牙。。”大家又笑做一团。

文氏带了一大堆东西,姨祖母的旧衣裳,姑姑小时候的衣裳。还有丝绸料子,花样不时兴了,但还都很新,还一家给了两匹料子,反正一大堆东西。

大家分来拿去,现场气氛地十分的热闹。

晚上回去时,家里就知道他们在外面置了宅子,程建守和程建勋有些吃惊。

没想到在西北苦寒之地苦熬那么多年的程建宜,还有这手笔!京城买宅子,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啊。就算是在京郊,但一听那个地界儿,那么大的土地,也是相当的羡慕。

尤其是大太太,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她管着家,有几分的能干,老太太器重,在家里地位也仅次于老太太。手里有权有银子,很有几分的当家太太的样子。对这个西北来的乡下二弟妹,还是很有些优越感的,安排老二一家吃住,她也是一副当家太太的架子。

现在听说二弟一家居然这么有实力,心里有些空落。脸上的笑也浮在面皮儿上,看着程老太太,眼神复杂。

老太太心里火气巨大,一本正经的叫了他们来说“高堂在子女不得置私产,我真是想忍你们都不行,这要是捅到御史那里,你这官儿可也就别当了。”

文氏笑着说“好教老太太知道,这个宅子呢,是我娘家给媳妇的添妆,上面是媳妇的名字。媳妇出嫁的时候。家里哥哥做生意正要紧,拿不出太多的银钱给嫁妆。爹娘和哥哥们一直心里内疚,这次是先添个院子,往后还有呢。”

“你说是嫁妆就是嫁妆啊?这么多年我可没收过你们的银,你挣的银子干嘛去了,是不是也应该说道说道啊。”

程建宜说“是应该说道,我虽然没往家里交,但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家里的例钱,我成亲也没见过您一两银子。就那点军饷,都是有据可查的,都不够养活我自己的,更别提老婆孩子了。还得说我老婆嫁妆多,当家是把好手,我跟着吃了这么多年软饭。”虫子爹说着吃软饭,可脸上却一点没不好意思。

又接着说“这些年,过年过节的礼数我也没少过。您说没收着,我也没办法,我成亲生子,可是真没收着您的任何东西。”

“你!我这刚说一句,你就这么多句等着我!这是跟你嫡母说话吗?你知道何为孝道?”老太太拍了桌子。

“那您就来告诉我何为孝道吧?比如说您当初是怎么孝敬我祖父祖母的?”程建宜淡淡的说。

老太太一下子卡了壳。

程奉春看着老太婆被二儿子顶得说不出话,心里倒是踏实很多,起码二儿子媳妇,不会吃亏了。

于是就说“一家人有什么好说道的?老二年年捎来的东西收没收着你不知道?那油亮的红狐狸皮是谁做了皮袄的?这一家人在一起说说宅子说说置业的多好!要我说,老二媳妇这个宅子挺好的,听着就宽敞,哪天我也去瞧瞧。”

老太太红着张脸,气得说不出话。

小虫对祖父说“祖父,祖父,我们家买的那个地方可好了,空气都比城里好,满处都是树,还有果树,有花,地方开阔人又少,不像这儿外面这么乱。将来啊未准就能火起来,我大表哥,可厉害了!做生意,眼光一流,来了这几个月,这京城就没他不熟的了。哪天您把他叫来问问。依小虫说啊,您也该在那边置块地,选个有湖的,房子自己盖。我们家的宅子就有湖,湖里的鱼好大条的,傻呼呼的还,喂点吃的都跑我手边上来了,要不是太滑,小虫都能揪上几条。到时可以沿湖盖房子,别忘了盖个小楼,小虫喜欢住楼上,看得远。湖里有荷花,有莲子莲藕吃,我们西北就没这个。等您老了,约几个好友,往湖边一坐,钓鱼,钓上来咱们晚上就做菜吃,多好。”

虫子眨巴着眼睛,跟程奉春云天雾罩的吹牛。

老太爷捏着胡子笑眉笑眼的听着,心里着实喜欢这个丫头,假装没听到“我们家”三个字,连连点头。

“你说的是啊!咱们这院子也没地方再盖了,周围邻居大多也是祖宅,卖的不多,要真是卖,那个价格就太高了。原来咱们家更小一些,还是后来日子好过点了,邻居有出手的,慢慢的置办了些,早先买你们住的那个院子,费了不少力气呢。所以咱们家啊,房子院子都不太规整。这也没办法,家里人丁兴旺了么。倒不如往远处选选,这边的祖宅也留着。你大哥哥在外为官,早晚要回来。二哥快到了日子也要成亲,三哥也快要谈亲事了,将来再有了小侄子,哎哟,这住的地方可更要紧张了哦。。。。”程奉春笑眯眯的盘算开了。

“可是,这要花银子的啊,您有银子吗?”小虫担心的问。

众人“。。。。。”

“咳咳,你觉得祖父我是穷人吗?”

“小虫觉着您肯定不富裕,都没见到您给小虫什么东西啊?就一个红包。小虫感觉您很穷的。我外祖父,总给小虫东西!小虫有好多漂亮的首饰的,好多都是外祖父给的。临来京城,还给我一对红宝石钗子呢,那宝石,跟枣子一样大,红的跟血一样,大小好几颗呢,光闪闪的可漂亮了,可是我娘不许我戴。哪天小虫给您瞧瞧,您可不许咪了去。”

众人心里说,这什么丫头啊,怎么这样说话啊?

还开口要东西啊!

婷姐儿听着,白眼都翻上天了。但当着祖父不敢出声。

“什么叫咪了去?”祖父被外祖父给比下去了,心里很不高兴。脸努力着不沉下来,但是真的不高兴。你姓程知道不?外祖父是个什么东西?!没看到有个外字吗?

“就是看中拿走不还给我了呀!”跟我娘一样嘛!您给的红包,回去立刻让我娘给搜走了!真是的!什么叫敢怒不敢言啊?这就是了!

“我是你祖父,有咪孙女东西的祖父吗?”程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哦,不会啊,那行。啊祖父!小虫今天吃了刚从土里拨出的水萝卜了,就跟鸡蛋大小一样,从没见过那样儿的,可好看了,小青给洗了洗就生吃了(小青是她丫环),脆甜脆甜的,您抽烟袋,可要多吃点萝卜清清嗓子咧!”

“不行,不行,吃完萝卜味道不雅,你祖父还要去当差呢。”程奉春刚才的郁闷说没就没了。

“不会啊祖父,我吃完就没事啊。”

“会有味儿的。”

“您晚上吃的蒜头,那才味儿呢。”

“你嫌弃祖父?”祖父被外祖比下去,现在又被嫌弃,很伤心。

“没有,没有。但您去当差的时候可不能吃哦!”

“好,那时候不吃。”

“小虫说的地,您再仔细想想。”

“好,回头文风来了,祖父问问他。”

“您要是赚了银子,可别忘记小虫哦,这个消息可是小虫告诉您的。”

“好,忘记不了,不就是盖个小楼你住么?”

“也不光是小楼的啦!您赚了银子,总要分小虫一些的,小虫今天在路上看到好多好东西,可惜没银子啊。祖父,您孙女儿是个穷人呢。”

“你看中什么跟祖父说,我程家门儿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穷?”你姓程,不许再提你外祖父!

“好咧,我的好祖父,您最好了。。。。”

程奉春咯咯的傻笑着。。。

祖孙俩不知道把话题扯哪去了,老太太硬一口气窝在心里吐不出来,也没人理她了。

二姐儿看着祖父和这个土妞妹妹聊的这么开心,心里一阵阵的起恨。

程建守把程建宜拉过来“老二,刚小虫说的有道理啊,咱们这个院子住着就很挤了,我那老大要是回来,韵儿和天儿再成亲,再有了孩子,还真就没地方了,往远处买个宅子也好,反正那边也有地儿,养点马,置办个马车,咱们也不会不方便。”

“行,大哥,我让文风来。文风那小子,眼光是不错,比父辈强不少,这次我回来。。。。。我们。。。嘿嘿,嘿嘿!”大虫子想说这一来赚不少钱,过几天舅哥再一回还要赚不少。

但又怕拉仇恨,就停住了。

程建勋沉吟着“自己盖房这个主意好,到时我来设计,大哥在礼部,跟工部的人熟悉着呢,找工找料都现成的,还便宜。保准弄个京城有名的园子来”。

一脸的向往。

大哥接着说“那哪天让文风来,咱们叫上管家,一起聊聊。”

“好。”

程奉春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热热闹闹讨论家事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家里合合美美,日子蒸蒸日上啊!

晚上回来没多久,老太爷身边的管家的媳妇,给虫子送来了一个盒子,虫子打开一看,几件翡翠钗,一件翡翠镯子,那颜色,那水头,一看就是上品货。

虫子两眼发光的盯着,就要动手戴上。文氏赶紧抢过去,又收起来,不给她。。。。。

她跟在她娘身后磨半天“娘啊,那是祖父给我的,是专门给我的呢!我就戴一会儿,不会弄坏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