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
我喜欢空闲时去逛逛工艺品和饰品店。心情大好时也会相中一条手链、一只发卡,或者一串项链,乐滋滋地淘回家暗自欢喜,一点女人的嗜好而已。
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有一条长街,间或几步就有一些个琳琅满目的饰品店,让人眼花缭乱。
那日外出办事路过步行街,无意间看见原来一家卖水钻饰品的店换了主人,门牌上是用简约的素描勾勒出的极富创意的“帕上婉韵”,新奇之下走了进去。
店面不大,木质的方格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帕巾。质地也各不相同,有丝质的、棉布的、绸缎的、粗麻的、细纺的……加上四周几盏青花瓷灯罩的陪衬,整个店面渗出淡淡的雅意。
正在惊喜之时,店主过来了,是位小丫头片儿,大概二十出头,聪慧可人。她用泉水般清脆的声音介绍着帕巾装饰墙壁时的雅致和清韵。说话的同时,一双巧手像变魔术般将一条条丝巾,用玻璃柜台里的各色小饰品恰到好处地搭在一起。转眼间,一幅幅白水黑山、蓝天白云、玲珑佳人、活泼卡通、花鸟虫草,便栩栩如生地跳跃到眼前。
忍不住看了又看,一种难以言说的小欢喜让我好长时间停留在这不大的一隅,久久不肯离去。
且不说那唐诗宋词里的窈窕淑女香帕随身,要么就着月色吟诗作词,要么倚在窗下拨动琴弦,入心动情处,总会掏出香帕或抿嘴一笑或唏嘘怅然,给世间平添了多少万种风情的故事。至于周邦彦的《解花语》,更把帕巾的风韵演绎得活脱脱的:月夜良辰,少年男女偶然邂逅,女子含羞掩帕,少年尾随香车,女子轻轻抛下罗帕,一段情爱至此而生。
不过,我终是俗人一个,与帕巾有关的,莫过于小学课本上头戴蓝花帕巾的阿诗玛,她背着竹篓站在碧绿如毡的草坪上,包着撒尼姑娘特有的帕巾,美丽的大眼睛随着蓝天下游走的白云向不远处翘望,似在期待,似在憧憬,少女的情思尽在眉目之间。
记得前段时间,同事出差,走进广西山寨带了几盒帕巾回来,是山寨深处的壮家女土染土织的。包装精美的礼盒里,一只只帕巾或绣花,或染彩,然后在四周边缘锁上流苏,雅致之极。细细闻,似乎还有山野草香和泥土味。同事说她很幸运,赶上了壮族的对歌节,亲眼看见了相互爱慕的壮族男女通过抛绣球和扔香帕来缔结同心,定下白头。
哦,原来这不起眼的帕巾,竟然在时光里细细铺开这般婉约的浪漫之情,真是意外!
当我用手轻轻抚摸这些精美的帕巾装饰品时,我的眼前忽而涌现出儿时的一幕幕。与我而言,那小小的手帕何尝不是儿时一方快乐的天空、一片折叠的童心呢?
小时候,父母兄弟姐妹七八个,大人们从早到晚都在田地里奔忙着,缠着三寸金莲的外婆手上抱着、背上背着,从睁开眼睛就没闲着。男孩子通常滚铁环、耍木猴,玩得不亦乐乎。女孩子玩跳绳、抓石子之外,能玩的也就手帕了。奇怪的是,那手帕,除了抹嘴,擦脸上的污垢,更多的是用它来消磨那长得单调的青天白日。我不知道自己叠过多少小猫小狗、小虫小鸭,只清晰记得,我的手帕旧的去了,新的来了,它们与我,相依相伴。
等到上了中学,那一尺见方的帕巾就成为乡村女孩的心爱之物。读书住校的伙伴,一方素帕将刚洗过的湿发轻轻一挽,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帕角尖儿随风跳跃,飞扬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岁月里一道素净淡雅的风景。
一晃经年,这些柔软的帕巾早已退到时光深处。如今,满世界是纸巾的天下,很香的那种,人们用帕巾的时候很少。当我再次看到这方寸手帕时,依然感觉温存有加。或许,人们用它的婉约之风装点自己的生活,大概也算是一种恋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