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琼斯和弗洛伊德的“象征符号”

琼斯指出，在有关象征符号的本质问题上，弗洛伊德提出了一套划时代的理论。他是有道理的。

我刚刚跟大家提过，荣格定义象征符号的方式早在文艺复兴时期就风行一时，那是16世纪的事。而完全另一套有关信号的概念，将在17世纪的欧洲，在法国诞生——该世纪中叶，出了一部再版50次的巨著，叫《波尔·罗亚尔的逻辑学》（《La logique de Port-Royal》）。

我跳过所有细节，包括谁是波尔·罗亚尔。但在这本书里，有个关于信号的定义极简单，却是个全新的概念：“信号为某人代表着某事物”（Le signe représente quelque chose pour quelqu'un）。

琼斯重提这个定义，并用希尔贝艾尔和荣格有关蛇的例子，辩论说：蛇本身并不代表性的想法，蛇代表着阳具，是阳具代表着性。所以，从来就有一连串的信号。一个信号传递到另一个，另一个再传到下一个，再下一个……

这一点清楚吗？这个可能无穷延续的系列的概念？

琼斯将科学知识的进步，描述成信号的多样化。

为了讲清楚这一点，他编了个故事，说是起初要讲一片“绿叶子”和一片“黄叶子”，用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词。之后，用了两个不同的词来说“绿”和“黄”、同一个词来说“叶子”。琼斯认为用他所维护的弗洛伊德的“象征符号”概念及古典思维来说，这就是“科学的”进步。

他举的另一个例子——当然也是完全杜撰的，是这么个说法：起初，“太阳”就是“父亲”，就像所有崇拜太阳的宗教所确认的。但接下来，语言开始允许我们将“太阳”与“父亲”做出区分：热源、光源、星座，等等。所有这些科学用语都用来更好、更精准而客观地指示“太阳”这个事物本身。

我不知道这么讲够不够清楚？这些论证令琼斯得出结论说，弗洛伊德本人很自然地关注科学思想的模式；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在对人类本质的发现中，迈出了新的一步。

但在这套新理念中，一个大问题很快就冒了出来。

我们做了一连串一个比另一个更清楚的信号，但哪一个是开始的那个呢？面对这样的一个延续，应该要有一个初始概念！如果在蛇的这个位置上，实际上是阳具，那么阳具这个位置上，是什么呢？琼斯不得不杜撰，制造出“具体的阳具”（phallus concret）这个概念。——在这里，拉康笑话他说，哪里都没见过这玩意儿！

这恰恰是整个弗洛伊德有关信号概念的问题。他的“信号”，是一系列的“意象”（représentations，再呈现、代表）。

如果你们已经念过《禁忌与图腾》（《Totem et Tabou》），应该知道依据同样的理论模式，弗洛伊德杜撰了一个有关“图腾”之父的现代神话。那个被儿子们杀死的父亲，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他是作为所有人类的父亲出现的。好比琼斯那个“具体的阳具”，两者性质相同：它们都是理应在某一系列之初的那个元素。

弗洛伊德和琼斯，命中注定般地需要一个根源，好支撑起他们的整个系列，避免落到“无穷”的理性灾难中。

学员： 我念过一篇文章说，科学家需要有个假设。这个假设是个原点，这个原点再往前，我们是没有办法认真追究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就像是佛教中的生死轮回。

GLG： 我现在没办法就此做任何展开。我写过一本书来比较，一边是弗洛伊德与牛顿，另一边是拉康和爱因斯坦。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牛顿在他的物理学说里，需要一个原点。这个事实令他对整个宇宙的起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古典思维的整个模式，在同一种知识的构筑中都需要一个原点，但这随着20世纪的到来，被彻底改变了。——回到拉康的“象征符号”理论，他指出，琼斯的理论很漂亮，但他的原点完全是幻想性质的。

我不知道这些思考够不够让你们明确琼斯的立场？我们可以再回来讨论。但现在，允许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拉康的（有关信号）概念。

下午我会用更多一点的时间来展开讲，但我们从现在就先开始（讲拉康有关符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