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客栈里,尹念敲了敲门,端着早餐进了成海房间。
馒头稀饭配上尹念自制的熏鱼,十分可口,成海坐在桌边,边吃边听尹念的分析。
“师父,我们已经知道是歹毒的大小姐指使年幼的七小姐干的了,但是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是来寻人的,不是来破案的。”
成海点头说:“所以,接下来才是任务最难的部分,我们要找到那个抱走孩子的妇人。看起来,那个妇人应该不是有预谋的出现在废弃小院里的,若是偶然出现,那更不易找。实在找不到,也需要寻到二小姐霍艳霞,当时她立马追出去,也许知道那个妇人的去向。”
尹念问:“师父,林木传讯能帮着找人吗?”
成海摇头:“这个术法,可以通过林木之间的沟通找到固定位置、不怎么移动的物件。但是,人这样的动物,活动范围大,尤其是城镇上人们来来去去太多了,对路过的某一个人,花木是没什么印象的。”
“哦,就好像是上次在银鱼湾一样,水草也无法清楚的说出那条头鱼的去向一样。那师父,该怎么找呢?”
成海喝完一口粥,说道:“猎户们不是常养狗来搜寻猎物吗?狗鼻子很灵。”
狗?尹念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师父,我功力不够,还操控不了很大的动物……”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来操控一种虫子,路过草原时我们见过,就是在草丛中发出点点荧光的那种虫。它对气味比狗还敏感,叫做犬鼻虫。你看。”成海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琉璃小瓶,里面有两只黑色小虫在爬动,时不时还震动一下翅膀。
“哇!我们昨天半夜才回来,那么晚师父还去晏城外抓虫了?”尹念站起来,拿着瓶子对着光左看右看,觉得很稀罕。
“……路过草原时就抓了。”成海低声说道:“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在修炼对小虫子的操控,想着你可能需要用一些虫,而冬天虫少,一旦看见的就收集了。”他一扬手,桌上出现了几十个透明的瓶瓶罐罐,每瓶不同,但里面都有几只小虫在活动。
师父原来一直都这么惦记着自己,顿时,尹念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她笑嘻嘻的扑过去,从后面抱住成海,小脑袋紧紧靠着成海的头。
正在喝粥的成海差点被她推得脸都埋进碗里了。他放下碗时,异常灵敏的感觉到尹念的呼吸就在自己脖子旁,脖子边似乎都要泛起鸡皮疙瘩了,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香味又出现了,他顿时全身都紧张起来。
用力推开她的小脑袋,成海呵斥道:“赶快吃饭,今天还有很多事呢。”
尹念抱着装犬鼻虫的小瓶子,一边啃馒头,一边继续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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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废弃小院,白天看起来更破旧,到处都有厚厚一层灰。
成海的手掌心里是装着犬鼻虫的琉璃瓶,尹念闭上眼睛,凝聚念力,与瓶子小虫交流,并给它们下了指令。待她打开瓶子时,两只小虫飞出,飞到了木桌上,爬来爬去,然后飞起转了几圈后停在了尹念的掌心。
尹念用意念和小虫沟通了一会,眉头皱的很紧了,她对师父报告说:“很奇怪,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居然是没有气味的!而且从门口开始,连小公子的奶味也不见了,似乎是被隐藏了。”
成海道:“人类身上,每个人,都有自身与旁不同的气味。”
“是啊,师父的就是树木的清新气息。”尹念说,她很喜欢师父身上的气味,让她的心很有安稳感。“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气味!”
成海沉思了一会,说:“上次我就觉得当时那个女人开门的方式,没有用钥匙,有些奇怪。难道……”
“难道是妖魔?”尹念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妖魔带走了孩子,那这孩子凶多吉少了,就她所知,很多邪魔之术是利用孩子施展的,不少妖魔则更喜欢直接吞吃婴孩无瑕的血肉。
成海点头,但是还是宽慰尹念说:“既然她没有当场伤害这个婴孩,也未必到了绝境。还有个线索人物,她肯定隐藏不了气味。”
尹念手中的虫儿又飞出去了,在院里转悠了几圈后,飞向门外。尹念连忙说:“它们找到了二小姐的气味。”
师徒二人跟着两只飞虫,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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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么远,所幸师徒买了两匹马,不快不慢的跟着两只飞虫出城走了一个半时辰,已经快到正午了,冬日的阳光暖暖的。草木逐渐稀少,而田地逐渐增多,他们走近了一个田庄,田庄里人不多,农户们的几间茅草房在远处零星分布着。
绕过一个巨大的草垛子,出现了一户比较大的院子,也是草堂,但是分了好几间房,竹子做的篱笆让院子里一清二楚,院子地上晒着不知名的草木根茎,还有几只小鸡在院子里另一侧走动。
一个带着头纱蒙着面的女子走出来,拿着谷子撒给小鸡,又无聊的翻了翻地上的草木根茎,还一直不住的往院子外头看,像是在等什么人。她没注意,两只小虫飞到了她的肩头。
但是成海和尹念看到了那两只犬鼻虫。他们把马拴到了草垛后的大树桩上,悄悄走近这个院子,正想上前去问个究竟,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成海和尹念交换了一个眼神,成海双指一举,结印完成,两人迅速的隐身到了院子旁的树边。
马蹄声停在了门口,马上是一个浓眉大眼、英气勃发的男子。他跳下马,走进院子,戴面纱的女子已经看到他了,有点欣喜的站起来走近他。他一把搂过女子,撩起面纱亲了上去,两人贴在一起。
那个男人在几番厮磨之下并不满意,想要继续。女子连忙使劲推他说:“不行,不行,现在这个不行。”
成海也觉得尴尬,但是他没有尹念那么害羞,他看得清清楚楚,女子挣扎中头纱掉落,里面露出的脸蛋正是二小姐霍艳霞。
男人有些气恼,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狠狠的说:“就说不该选这个。”
霍艳霞笑吟吟的拉好领子,对他眨眨眼说:“当时不是没得选嘛。别生气了,时间也到了,大不了以后我补偿你。”
男人把她拉过来,重重的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说:“唉,十五天!”
霍艳霞推开他,把面纱又覆上,问:“刚才看你策马急匆匆的,是什么事啊?”
“回来见你啊。”男子有些戏谑的说。
“才不是呢,医者父母心!清晨从山上滚下去的伍老汉到底如何了?”
“做了些处理,伤口不打紧了,但是他年纪大了,我还得回来找些药给他吊着气,近来还需好好养着。”
“嗯。他怎么不小心些呢?清早的山上湿气重,路面更是湿滑,他还在找人?他孙子找到了吗?”
“已经丢了好些年了,怎么可能找到?不过因为他那孙子几个月大时,是他清早带上山砍柴时弄丢的,虽然这里偶尔有豺狼虎豹出没,但是那一天偏偏没有野兽的痕迹,这些年他心里过不去。孩子的父母早就不记得这事了,横竖他们又生了两个娃了。”
“那你还是拿点好药去,也好生宽慰他。毕竟救活了、身体好了,人还有些盼头,兴许他孙子也能找到……”霍艳霞摸着男子的脸,低声说:“活着,才有希望。”
男子握住她细嫩的手,送到唇边,亲了又亲:“别说丧气话。今晚我就另外寻一个过来。我看八里外的田庄有个独居的寡妇就不错。”
“夫君,你看上她了……”霍艳霞笑嘻嘻的说。
“你莫要嫌弃她才好。”男子不在乎她的调侃,匆匆进屋拿起药,走时叮嘱:“我怕是要晚上才能回家,你注意安全。”
“嗯。”霍艳霞踮起脚,嘟起红唇在男子脸上亲了一下,才送他骑马离开,自己返回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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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外,树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尹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没有去寻找小公子……”
成海也摇头,看她这样安逸的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完全没有当时追上去的焦急。莫不是已经找到孩子了?那她为何不回家?
疑虑重重中,成海从旁边的树上收集了讯息。
听完树木的说法,成海更加疑惑的对尹念说:“这些树说,这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一直都在这里。”
“难道她不过是逃婚了?”昨天从丫鬟那里打听到了,二小姐是已经许人了的,夫家是知州李大人家,但是看她和这个男子如此亲密,看起来是不愿意与李大人的次子李育文成亲了。
成海捏了捏眉心,也觉得事情怪异:“树的意思是,这男子是名姓罗的大夫,他和他的妻子,就是这个面纱女子已经搬来这个庄里半年了……”
“半年?这霍二小姐不是和小公子同时不见的吗?腊月二十二到现在,失踪只有十来天吧?”
时间严重不吻合!怎么办呢?成海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粘粘的半透明淡绿色膏体,对尹念说:“你转过来。”
尹念毫无异议的转脸对着成海,成海刚想在她脸上抹上“幻形树汁”,但是手指似乎突然有了记忆力,上次尹念脸蛋的滑腻触感好像出现在了手指尖,他收回手指,把药膏递给尹念,说:“涂在脸上。”
尹念看着成海也在涂药膏,连忙给自己涂个满脸,所幸这药膏涂了并无颜色。成海闭上眼睛,催动了万物记中的一种高阶术法,然后带着尹念走进院子,并在尹念耳边轻声说:“幻形之术,别人看我们,应该是霍家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模样。”
尹念吃惊得几乎停住了步子,万物记里还有这样神奇的术法?……这术法多好玩啊,她也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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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成海敲门。
门开了,面纱女子出现在门口。她温柔的问:“两位,有何贵干?”
尹念心中大惊。他们不是她爹娘的样子吗?她怎么不是和人私奔被抓包的心虚表情,而是一副素不相识的表情?
成海也没想到霍艳霞居然这么问,一时语塞。
看着面前瞠目结舌的中年夫妻,霍艳霞倒是开口了:“你们是上门求医的吗?我家夫君去邻庄出诊了,约莫要晚上才回。你们,谁不舒服啊?”
尹念灵机一动,说:“我,我腰疼,腿脚也没力气。”
霍艳霞连忙走上前,扶住尹念,把她带到中堂的桌边坐下,说:“我先给夫人把个脉吧,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是久病成良医,这几年也学到不少。”
一切都对不上,这不是霍艳霞,成海和尹念都觉得。但是,这里为何有人长相、气息都和霍二姑娘一样呢?
把脉时,看起来和霍艳霞一模一样的这个女子问:“夫人身子还有什么不妥?”
尹念只能继续瞎诌:“我失眠,即使睡着了也做很多梦,全身也没力气……”
面纱女子收回手,继续问:“夫人何时腰疼为甚?”
怎么问这么细?真的给她看病吗?尹念心想,难道看出自己无病了?她心虚的回答:“……早上吧。”
女子似乎笑了一下,说:“夫人脉象并无太大问题,可能稍微有点体虚之证。”
成海连忙坐到尹念身边,握住她的手,一副心中石头落地的表情。
“但是,”女子有些艰难的寻找措辞,慢慢说道,“夫人所说的症状倒是铁定是虚证的表现……呃……相公疼爱夫人,也不可过度,毕竟夫人体虚……呃……相公需要节制。”
尹念第一次,看到师父大红脸。自己胡乱编的不舒服,这女子不过是诊断为体虚,怎么注意事项好像是对师父提出的?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成海尴尬的点点头,牵着尹念站起来,连声说:“谢谢诊断,我们先告辞了。”
“行医之术,我就连半桶水都没有,两位不如在我家等一下,晚上夫君可以重新看诊和开药。”女子还在挽留。
“下次再来,下次再来。”成海匆忙的拉着尹念,像逃似的从大夫的草堂出来。
尹念莫名其妙的被拖着走,还不解的追问:“跑什么呀?刚才她说什么呀?”
转过了大草垛,成海回头狠狠的瞪了尹念一眼,却看到下午的暖阳中,尹念的小脸上,眉眼居然分布得如此协调,眉如柳叶,眼睛明亮而懵懂,鼻子小巧,嘴是粉红的,在阳光下发亮。
尹念被成海有几分失神的眼神吓了一跳,总觉得成海似乎在看自己的嘴,难道路上偷吃桂花饼没擦干净?她连忙抬手把嘴巴擦了擦,没有,没有桂花饼。
阳光被靠近的身影挡住了,尹念反应过来时,只看到成海的眼睛靠得如此之***素眼里深沉无波的海洋已经被翻滚的惊涛骇浪替代了,靠得太近了,似乎带着火一样的热气,尹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尹念瞪大着眼睛看自己,让成海觉得有种欺负弱小的感觉,他抬手覆住尹念的眼睛,刚想做什么,突然,察觉到一种异样。
他猛的退开,喃喃自语:“……不对,不对!”
尹念走近师父,问:“什么不对?”
成海没说话,轻轻把她推得远点,凝聚念力,双手掌遮住眼睛,向两侧移开双掌时,眼睛看得更清晰,围绕着这个草堂,居然有一层薄薄的魔障,是这层魔障让人意乱情迷的?
他告诉尹念:“离开这里。这个草堂,有魔族人设了魔障。”
魔障……刚才师父对自己异常亲近,原来是因为这个,尹念有些失落。不过一个平凡的小田庄,居然会有魔族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