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寻人事件10

二十年前的秋末,大汉国边陲朔方郡的明城。比起其他城镇的粗野气息,这个城市是朔方最有文气的地方,这源于数年前的太师告老还乡后,居然在这边境小城开了一个“边城书院”。因此朔方的地方官员和本地贵族都慕名而来,想把适龄的儿子塞进书院,就算难以参加科举,也能收敛一下顽劣的野马性子。

边城书院外的街道,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拦住了一个儒雅的高瘦年轻人。

“对你来说,又不费力,为何不帮我们写?”一个粗壮的男子揪住了高瘦年轻人肩上的衣服,狠狠的问。

“先生是说,每人自己完成这篇策论。”高瘦年轻人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们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自己一代笔,先生肯定马上发觉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粗壮男子吼起来:“必须给我们写!”

“不写。”

一个眉毛连在一起的满脸横肉的男子歪着嘴说:“大哥,这小子藐视你!”

“什么?”高大壮硕的男子经不起挑拨,他也觉得他的拒绝就是挑衅。

一帮狐朋狗友立刻起哄了:“大哥,揍他。”

“揍他?哼。他不是最注意斯文体面吗?”大汉笑起来,说:“把他给我扔到河里去。”书院不远处有条小河,够他斯文扫地了,活该!

轻易的压制了高瘦年轻人的挣扎,几个大汉架着他走向河边,他们的大哥笑着跟着看热闹。在河边石头滩上,他们把人抬起来,丢进河里。

“嘭——”水里溅起了很大的水花。

河不深,水中的人站起来,只到腰部,他大吼:“你们干什么?”水中居然是那个粗壮汉子,他们的大哥。

一圈人傻了眼,明明丢的是那个不帮他们写策论的假斯文小子!怎么入水时换了人呢?

那个高瘦的年轻人也一样傻了眼。他刚才被这些小混混给举起来,还以为必然变成落汤鸡了,没想到下一秒居然稳稳当当的站在河边石阶上。

身边还站着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子,她不是常见女子的那种低眉顺眼,她眉眼闪烁的是桀骜不驯。

“他在那!”一个眼尖的壮汉发现了高瘦年轻人,吆喝同伴过来抓他。

壮汉们已经近在咫尺了,年轻人正想逃跑,却看到那个女子上前,轻轻松松的几拳几脚,把人高马大的男人们都给打飞、踢飞了。

这个女侠是在行侠仗义吗?高瘦年轻人低声的说:“谢谢女侠出手相助。”

“女侠?”那个美丽的女子一听就乐呵了,笑道:“这个称呼听着不错。不过,我也不是帮你,只是从小就看不得有人欺负弱小。”

“我不是弱小!”

“个子是不小,但是是真的弱。”女子笑哈哈的说。

读书人都不擅长拳脚,但是实在无法反驳这个“弱”,男子汗颜的说:“……那女侠救了我,我如何报答呢?”

“你叫什么?”

“在下李顺,木子李,顺心的顺。”

“李顺,那你带我在这个明城游览一番吧。我叫做猊猊。”

“妮妮?姓什么?”

“没有姓。”猊猊不在乎的说。这次她突破了修行的大关,心中大快,才跑到了人类的地界,打算好好玩玩,犒赏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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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李顺从书院下学时,总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大门边等他。这女子除了美貌,那武功也是登峰造极的,书院那些混混不敢惹她,连带也不敢再欺负李顺了。

女子除了有知书达理的类型,原来还有这样的豪气干云的?活得恣意而洒脱,与众不同!李顺喜欢她的美丽,更喜欢她的潇洒。

大半月后,猊猊说:“明城我玩腻了,我要走了。”

李顺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颗火热的心好像沉到了冰湖中,他失态的抓住了女子的肩膀,急促的说:“别走!”

猊猊莫名其妙的皱眉:“我家又不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走?”

李顺迟疑了一下,说:“为了我。”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不走?”猊猊笑了笑,一字一顿的慢慢说。

“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温柔呵护的……”

“你们人类男人确实比我们族的男人要温顺许多……”我族的公狮,粗暴且不讲道理,即使它爱你,也从不听你说话的,比如说那个烈鸿就一直无理纠缠,让猊猊不甚其扰。

“什么?”李顺掏了掏耳朵,似乎听到了她说“你们人类”。

“为何想要我嫁给你?你爱我吗?”猊猊直接问,妖族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说这个字呢,李顺一脸通红,低声说:“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猊猊忽然想起,上次大师曾告诉她,她会要经历一次情劫,是这次修行突破的代价。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男子,弱得很,加上人类寿命不长,自己对他也只喜欢那么一点点,那如果情劫应验,应该不会造成自己太多的痛苦,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妖精。”猊猊笑嘻嘻的说。

妖精?山海经上说妖精不是都相貌丑陋、三头六臂、法力通天吗?妮妮不过是武功高一些罢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妖术。李顺不相信,调侃道:“你是什么妖精?狐狸精吗?”肯定是狐狸精,把自己迷得不顾书中的圣贤道理,只想把她藏在自己家里。

什么狐狸精,猊猊不高兴的说:“我们可比狐狸精高阶多了……”

“不管你是什么妖精,我都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李顺承诺。

“那好吧。我们今天就成亲。”猊猊干脆的说。

李顺笑道:“真是急性子。我还需禀明父母,你没有家人,但是媒聘不可少。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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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及书院的同窗家世显贵,李顺的父亲也是个七品小官。一听儿子居然要娶个来路不明的孤女,立刻大骂。李顺和父亲争执不下,气的夺门而出。

李顺手头钱不多,但还是在书院附近租下了小院子,请了媒人,正式的娶了猊猊。

猊猊一直在修行,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加上其实她也有些金子,倒也过得下去,只是她虽然饭做得不错,但是从没做过女工,缝缝补补完全不在行,衣服撕了口子就丢掉,让李顺有些担心,毕竟入不敷出。所幸一开春,就要进京赶考了,自己勤学,应该能谋个一官半职,衣锦还乡时父亲应该能接受妮妮了。

天气转凉时,小夫妻欣喜的发现,猊猊怀孕了。

从怀孕开始,猊猊收敛了活跃的性子,变得小心谨慎,李顺倒也高兴,觉得她变得温婉更适合一起过日子。

其实猊猊的小心是有原因的。妖精修行到一定程度,可以修成人身,同时保留妖身,人类在话本里喜欢称妖身为“原形”,显出妖身便是他们说的现原形。而孕育后代时,两个身体均可孕育。现在以人身和这个人类一起生孩子,势必生的是个带有妖族血统的“人”。妖精产子,其实很难成功,但是已经孕育在腹中了,猊猊似乎可以察觉胎儿是个活跃的男孩了,猊猊的母性完全被引出了,她想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儿子。

开春时,李顺要进京了,猊猊不能跟去,只得顶着大肚子送他。

李顺背着行李,上马车前还在嘱咐:“妮妮,算着日子,应该是六月生产,也就是等我放榜回来之后的两个月。我来得及看孩子出生。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小玲会照顾你的。”小玲是李顺刚买的一个小丫头。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我会注意安全的。孩子肯定会好好的。”猊猊微笑的说。

猊猊并不知道,这是李顺和她最后一次柔情的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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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放榜,李顺金榜题名,殿试时,皇上大大赞扬了他的文章,和蔼的问了他的家世,知道他出生在朔方郡,最后嘱咐吏部拟旨,任命他为朔方郡的知州,替代刚告老还乡的一位老大人。

李顺走出皇宫时,还是轻飘飘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了不低的官阶。这下,自己成了父亲大人的上司,父亲也必须听他的了,肯定会接纳妮妮的。

现在就等着上头宣旨了。

下了马车,走进客栈时,一个正在往外走的年轻人忽然拦住了他。

“公子,留步。”

李顺见他一副江湖人打扮,难道又是卖符卖药的?他不感兴趣的继续往里走。

“公子虽然得到了皇上认可、委以大任,但是是否有命消受这福气,还难说呢。”男子嗤笑一声,刺痛了李顺的心。

“你胡诌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得认可了?”李顺大怒,他春风得意,这人却净说晦气话。但是这人如何知道他被皇上肯定的?

“并未胡说。”那人低声说:“你家有妖怪!你都沾染了一些妖气。你不妨想想,那个女人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他说的是妮妮?李顺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妮妮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把他和那个大汉调换了,虽然后来她都并无其他异常,但是她自己也说自己是妖精。当时以为她开玩笑的,所以没往心里去。

现在怀疑像面团一样,开始发酵了……

那人高深的一笑。

李顺咬咬牙,低声说:“我就住在这家客栈。请大师随我去房间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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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的客房里。

那个年轻人坐下来,礼貌的自我介绍:“我叫做韦继丰,是无量宗的弟子。”

“什么无量宗?”李顺从未听说过。“你们是武林门派吗?”

年轻人韦继丰说:“不是。我们是修行之人,修仙术,并非武术。”

“和孜罗山的人一样吗?”李顺只听说过仙山孜罗山上有人修行,为了成仙,但是在他心里,这种修行应该都是道士和尚干的活。

“相差不大,只是法门不同。我们无量宗也是修行的大派。”韦继丰颇有些自豪的说。

“没听说过……”李顺毫不留情的说。

韦继丰脸面有些挂不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让无量宗发扬光大,不能让世人只知孜罗、不知无量。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顺:“不管你听没听说过我们,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而不是孜罗山的人。”

“我有什么需要你救的?谁说我家有妖怪?”想着婚后数个月的平顺日子,李顺觉得他妻子应该不是什么妖怪,肯定是眼前这个人危言耸听,而且他的高高在上的施舍嘴脸很是讨厌。

“我,可以看到你身上有一层薄薄的妖气。这说明,你和那妖精睡了,而且睡了很多次了。”

被人这么说,李顺尴尬极了。

韦继丰直言不讳的说:“迟早,她要吸干你的气血。”

“你乱说!”李顺反驳:“我成亲后,并没觉得身体有何不妥。”

韦继丰笑道:“你家那只妖精,应该是只猛兽,是想一次性把你拆皮吃肉吧?不少妖精都喜欢在生完后代之后,再吃掉夫君。”

“不会的,我家娘子才不会呢……”李顺很没底气的说。

“眼见为实。我和你一起回家,逼她现原形,你看看她会不会吃人?”韦继丰说。

李顺的心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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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官的圣旨刚颁下,李顺就和韦继丰快马加鞭的赶往明城了。

策马到了小院子,从马上跳下来时,发现家里面一团混乱。他抓住进进出出、魂不守舍的小玲问:“怎么了?夫人呢?”

小玲一脸惨白,看清楚是李顺,才回答:“公子你可回来了!夫人早产了!”

什么?妇人十月怀胎,这不是才七个月吗?

“别慌。你赶快去请稳婆!”

“已经请了一个了。但是那个稳婆才进房间,就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了,还乱喊什么妖怪妖怪的。我只好又去西街请了一个,现在正在里面给夫人生产呢。”小玲喘着气说,“我正出来烧水。”

“好,好,你去帮忙。”一时间,李顺也顾不上别的,也找不到其他人,只好把小丫头又推进去帮忙。

韦继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妖精产子?那这七天内,妖精体虚,应该是最容易对付的时候。

他施法打开自己的天眼,看见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个金色、圣洁的流动的光华中。这妖已经得道,并不是恶妖。所以,更容易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