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分道

“母亲。”

回去的路上,心中仍存不安地雨秋殇向身旁一言不发的今川枫开口道。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今川枫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你不需要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做得对不代表你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觉得你做得不对也不代表你选错了。”今川枫语重心长地对雨秋殇教诲道,“你已经不再是需要得到父母认可的孩子了,你现在是雨秋家的家督,你才是那个需要给予别人认可的人。”

“那…”雨秋殇犹豫了一下后,换了一个说法道,“母亲您会选择怎么做?”

“自然是支持你的选择。”今川枫理所当然地答道。

“那如果我选了答应主公的要求,推翻父亲的改革,母亲又会怎么做?”雨秋殇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

“我会宣布罢黜你的家督之位,拥立光儿继位,维护你父亲留下的改革,不惜和织田家对抗。”今川枫轻快地给出了答案,那语气轻松地仿佛在闲谈家长里短一般。

“母亲…”雨秋殇闻言愕然,沉默良久后才回道,“若是如此,您之前为何…”

“因为我知道你会选这个。”今川枫在雨秋殇开口前便打断道。

“您居然愿意为了父亲的改革做到这种程度吗…”雨秋殇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那是他毕生追求的理想,哪怕现在还只是一个摇曳的火种,我也会赌上一切去守护。”今川枫轻轻地用手拂去了被风吹乱的长发,口中的话却是如钢铁般坚强。

“可是…母亲您没有自己的追求吗?总不能一切都是为了父亲而活吧。您不是之前一直教导我,不能成为一片只为别人而活的红叶吗?”雨秋殇放慢了一些马速,非常郑重地向今川枫道。

“谁知道呢?”今川枫露出了自雨秋平噩耗传来以后的第一次微笑,“人和叶子,终究是不一样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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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内国进行着攸关雨秋家命运的讨论时,位于备中国、备前国前线的红叶军仍没有放弃拯救雨秋平性命的努力。虽说他们也明白,距离洪水爆发已经过去五天,雨秋平已经几乎不可能生还。但是全军上下都抱着这样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不能让雨秋平就这样葬身鱼腹了。

而在天正十年(1582)6月6日下午,直江忠平等人则收到了一则全新的情报。

“本多大人在事发前离开了堺町前往备中高松城给殿下送信,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了?”直江忠平看着前来告知此事的服部半藏,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这样,我们一路追寻本多大人的足迹,调查了他所有下榻过的屋敷和驿站,发现他最后的落脚点在这里。”服部半藏指向了沙盘上备前国上道郡的一处驿站,“他在5月30日夜里进店休息。据驿站的守军所说,当晚备中高松城的决堤引发了巨响,惊醒了所有休息的人,本多大人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驿站西去了。之后我们一直无法和他取得联系,所以才会来找雨秋家,希望能够获得帮助。我们怀疑本多大人可能也被洪水波及了,不然绝不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的。”

“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和本多大人有关的信息,我们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本多大人居然正巧来了这里。这么大范围地搜索都找不到的话…很有可能是也被洪水冲走了吧。”直江忠平用那只独眼凝视着沙盘上本多忠胜失联前的大致方位,帐内的其他武士们也都是一筹莫展。

“父亲。”在边上旁观许久的直江登平此刻却突然举起手来,随后上前了一步凑到了沙盘边,用手在沙盘上简单丈量了一下后,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本多大人下榻驿站所在的位置离备中高松城那么远,即使在决堤的第一时间就全速往备中高松城方向赶,也不可能迎头撞上洪峰。本多大人最多也就遇到了洪水边缘那些缓缓向外淌的余波,水深不会超过半米,水流也不可能很急的。换而言之,本多大人绝对不可能被洪水冲走,除非他自己往河里跳。”

直江登平的话让大家都是一愣,直江忠平匆忙喊来所剩无几的参谋部残余人员,让他们进行紧急测算。在对距离、路线以及决堤当天各处目击洪水的情报完成汇总后,直江登平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本多忠胜绝无可能闯入洪水严重的地区,他最远也就能冲到水深过膝盖的区域,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被洪水冲走而失联的——就像直江登平说的那样——除非他自己往河里跳。

他应该是遭遇了意外…有什么意外是值得不会游泳的本多忠胜自己往河里跳的呢?

“立刻改变搜索范围,全部转移去本多大人疑似失踪的地点。”直江忠平毫不犹豫地给众人下令道,各个备队的武士也没有二话,转身就去布置。

“父亲,前几日领内传回消息,好像有不少豪族都趁着殿下失踪的机会,试图夺回领土,还有不少商人想要闹罢工。”直江登平看到直江忠平如此果断地下令继续搜索雨秋平后,有些不安地低声道,“我们不需要回师坐镇吗?”

“有天野大人和枫夫人在,那些宵小没有一个能成事,不必担心。这么多年来,哪次宵小能在鸦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情?他们若是真的有需要,自然会调我们回援,等待命令就是了。”直江忠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自己的儿子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失踪的殿下!不要想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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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年(1582)6月7日,雨秋殇正式拒绝了织田信长要求回归祖制的要求。据说拒信送到时,织田信长正在京都宴请从天下聚集而来的大名们。得知消息的织田信长暴跳如雷,气得当场砸了桌子,盛大的宴会也因此不欢而散。织田信长当即宣布,不承认雨秋殇的家督之位。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全天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即将统一天下的织田家和家中第一重臣雨秋家之间的矛盾上。那些聚集到近畿的大名们更是乐得看笑话,整日议论纷纷。雨秋家的家督继承之事业僵在了那里,不知道后续该如何收场。

而雨秋家的领内则更是混乱,不少对雨秋家不满的人都纷纷跳出来,大有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架势。地方的小豪族们追随织田信长的表态,不承认雨秋殇的家督之位,要求他立刻返回领土。而堺町国会的商人里也有一半发动了罢工和抗议,强迫着并不情愿的雇工们上街游行,要求关闭国会。

天正十年(1582)6月7日下午,京都。

正在京都御所外值班的雨秋佑突然被告知织田信长要见他,此刻正忐忑不安地敢去本能寺,这几日里雨秋佑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初闻父亲遇难的噩耗后,雨秋佑几乎昏死过去。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就又听到了自己的哥哥——雨秋家理所应当的继承人——雨秋殇,拒绝了织田信长的风波。雨秋佑气得恨不得立刻抽雨秋殇几个巴掌,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的兄长居然还是如此任性使气,闹得天下皆知。还没等他在心里骂完,雨秋佑就接到了织田信长召见的通报,估计也是与此事有关。难不成织田信长想以他来威胁雨秋殇的家督之位,从而胁迫雨秋家就范吗?

雨秋佑猜得方向不错,不过事情的严重程度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拿去看看吧,你那老师给你来信了,雨秋家的乌鸦,我可是知道这个人。”雨秋佑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织田信长就随手向他甩来了一封信,“他要拥立你回去继承雨秋家的家督之位,把你那任性胡来的傻子兄长给换下来。还在信里承诺,政变完成后立刻按余的要求复古,请求余不要追责雨秋家。”

“什么?”雨秋佑大惊之下连敬语都忘了,手忙脚乱地拆开了信件,才发现这确实是天野景德的笔记,信尾也盖着鸦的绝密印章。

“他提的条件可真少啊,看起来是信心十足啊。”织田信长满意地干笑了两声,看来对天野景德的计划非常满意,“只要求余把你给派过去,再要一个余承认你为雨秋家家督的声明,就能把事情全部办妥了,根本不需要余派兵压阵,不错不错。余本来还犯愁这次你们雨秋家搞出的闹剧该如何收场呢,现在不用发愁了,直接把你那哥哥换了就行。既然是你们雨秋家里的家臣自己提出的要求,余可不会拦着。”

织田信长站起身,走到了雨秋佑的身边,拍了拍这个被吓傻了的孩子的肩膀,笑着勉励道:“好好干,以后雨秋家就是你的了,继续为余奉献忠诚吧。”

“哦对了,他信上还说需要一些支援,什么只要一十七人就能拿下枫叶山城。”织田信长想起了信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不由得笑了笑,“一十七人也太寒酸了吧,余派1000旗本跟着你去枫叶山城。你替余转告那个天野景德,让他把一切都给余料理好了,这次雨秋家抗命之事余就既往不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