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暮光之眼!

“眼中无惧,无恨,无爱——无一切动摇均衡之物。”~暮光之眼

身为神秘的武装教派领袖,慎背负着暮光之眼的称号,力图将平衡的理念贯彻于世。为了超脱自身的情感、偏执以及自我,他一直艰难地挣扎着。慎手握魂刃,行走于无人通晓的隐秘道路,追求着无偏无倚的冷静裁决。

慎既不属于幽暗的精神领域,也不与凡人的世界相容。云山雾罩的表象之下,人类的灵魂与奥术的能量躁动地混杂在一起。然而在任何一方眼中,他都是值得敬畏的对象。他心如磐石,毫不动摇,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伟大目标的召唤。

虽然,生在艾欧尼亚最受敬重的教派就意味着他注定要为之奉献一切,但他却是凭着钢铁般的意志才被选为了这个隐秘教团的领袖。他所擎着的魂刃,即是权责的象征,也是他与精神领域的联系。慎来往于两个位面,只要发现某处的力量即将失衡,一方即将吞没另一方时,便会精确地施以影响,拨正倾斜的天平。

慎的位面征途留下了不计其数的传说。比如他与七鬼宗在艾欧尼亚的人世与灵界间无数次的拼杀,或是在弗雷尔卓德的黑原上噬皮者的灭族之祸等等,真实的内情早已湮灭在关于他的众多传奇之中。

最让艾欧尼亚经久传颂的,就是那天在诺克萨斯中央法庭里发生的故事。慎毫无预兆地从虚无中现身于敌人的要塞腹地,当着现场众人震惊恐惧的眼神,与一个无形的邪祟展开了血腥的搏杀。在旁人看来,慎的身影时隐时现,却毫无理由地挂上淋漓的伤口。而诺克萨斯人所不知道的是,他靠着一己之力,保护了他们的整个帝国,免遭精神领域的污染。

虽然慎的位面征途寂寥无闻,但他并不孤独。同教派的其他成员,比如身为凡人的暗影斗士阿卡丽,和行如闪电的约德尔人凯南,时刻准备着前来协助。

不过,父亲的魂刃,连同它所承担的责任,都只交托了给慎一人。作为暮光之眼,他绝对不能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但是,他一方面坚定地遵守并执行着原则,另一方面又要艰难地压住心中长久的愤怒。只因为他的父亲死在了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手上,劫。

凡人之土和精神领地的双重命运,全都压在他的肩头。慎在人类的情感与精魂的专注间异常艰辛地维持着平衡。一个站在刀刃上左右命运的人,究竟能够支撑多久呢?

“那不是风,是精怪。”这个渔夫两天前从船难中死里逃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经历。他说他的渔船是被一头怪物弄沉的,有房子那么大,像风一样快。

慎听完了他的故事,一言不发,心里掂量着故事有多少水分。

“带我去看看。”

渔夫带着慎来到一处海湾。海滩上有一些村民,正在处理溺死水手们的尸体。慎跪下来,检查一块船身的残骸。木板上的破口又深又阔,看来是非常有力的爪子。

“死了多少个?”

“除了我都……六个。”渔夫回答。

这些精怪很强壮。慎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查船骸寻找更多线索。

终于,在一块船壳碎片的边缘,他找到了:一小撮蛛丝样的毛。大部分人都会忽略这点东西,或者干脆就是没看到。因为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能把一艘船一分两半的怪物,留下的东西却是这么精致。但是慎见过这样的毛发。他看着这一绺银色的细毛,一碰之下便消散于无形。他对于渔夫所说的故事也不再怀疑了。

“是恶鬼。”慎表示,“你们的船一定是挡了它的路。”

渔夫冷冷地点头。无论什么种类的精怪,都会和现实世界搅在一起,尤其是在艾欧尼亚,不同位面之间的界限在这里会变得更加稀薄。精神和物质的领域常常相触,然后又会相安无事地彼此错开,就像水面上的油滴一样。

作为暮光之眼,慎的职责就是在不同的世界间来往,确保任何一侧都不会过分强大。对于人类而言,他是一个鬼魂。他可以在你眼前突然消失,在几百里外重新现身,却只要一呼一吸的功夫。对于精怪来说,他又是个人类。实实在在,有血有肉,根本不该出现在精神领域里。

他跪在沙滩上,着手检查一具已经处理完的尸体。这人从肋骨以下被撕成了两半。苍白浮肿的半截身子下,晃悠悠地挂着所剩不多的内脏。

“你们不用担心。天黑之前我就能搞定怪物。”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慎转过头,看见的是当地寺庙派来的一个圣人。几个侍僧簇拥着他,带着一堆小玩意儿和油膏。他们开始进行一种净化仪式,意在祓除当地的怪力乱神。圣人盯着慎,似乎在盘算他的用处。

“这位先生,我们能指望您的帮助吗?”圣人问。

“平衡总会恢复的。”慎肯定地点头道。

他与圣人道别,前去追踪那束银丝留下的模糊痕迹。他回想起死去的船员,思考要让恶鬼一方付出多少代价。父亲的话仍在耳畔萦绕:“在万事万物里找到平衡的所在,这才是最难的。”,便是所谓的中道,世间所有力量汇集的精确中心,也是“眼睛”必须分辨清楚的东西。

为了实行均衡的法则,免不了的是一番挣扎。这个职责让慎背上了双刀。一把是艾欧尼亚的精钢佩刀,一挥之下便能斩开人体。另一把则是纯粹奥术能量所制的直剑,用来对付精魂鬼怪,在慎的家族中代代流传。过去的年头里,他解决的恶鬼幽魂早已不计其数。所以他很肯定,午夜之前能够再添上一个记录。

最后,慎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水湾,静谧幽深,全然不见人踪。浅滩里的沙洲上躺着一只恶鬼,光滑细腻的外皮反衬着黄昏时分的微光。它的身体胀大,显然是遇难者的血肉精华让它饱餐了一顿。慎匍匐着穿过灯芯草丛,悄悄地靠近了睡着的恶鬼。慎清楚地看到,它巨大的胸腔随着深沉而放松的呼吸一起一伏。当他离沙洲还有几步距离时,他拔出了魂刃,准备动手。

突然,一个慑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那是半空里响起的一股悲惨尖叫。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慎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叫声又来了。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尖叫声叠在一起,仿佛是一段血肉模糊的合唱。这是精怪临死前的惨叫。慎瞟了一眼恶鬼,它的美梦似乎已经被搅醒了。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魂刃,冷静地衡量着选择。然后,他双手合十,全神集中。随着一阵能量的漩涡噼啪腾起,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沙洲上的恶鬼。

不大一会儿,慎出现在了船骸旁。周围到处都是阴燃的黑泥塘,乌烟瘴气,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恶臭。

慎数了数烟气蒸腾的泥潭,每一个都是死去精怪留下的遗迹。他的计数被打断了:圣人和他的手下还在执行着净化。一个人手里举着亚麻和白银编成的绳索,一头捆着一个小小的精怪——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鬼而已。它被绳子越勒越紧,挣扎着想要逃跑。而当它看到自己同类的下场时,忍不住痛哭起来。

“您要不要处理一下这一只呢?”圣人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递给他的是一碗汤而已。

慎看着地面,片刻之前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非凡生物,现在已经变成了阴燃的黏稠水坑。然后转过来,看着祭司和哭叫的小鬼。

“我很抱歉,尊贵的圣人。”他将魂刃收回剑鞘,反手抽出了钢刀。他从没想过,今天他要用的竟是这一把武器。